「喂!這位小姐是你什麼人啊?」
半夜急電把她從床上召回醫院,還特地騰出這間個人病房,葛苓芝當然會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她是我的鄰居,也是小薇的同學。」
「同學?那……小薇上回怎麼騙我說她們兩個不認識?」
「上回?」希范不解的擰起眉。
「這位小姐曾經看過我的門診,那次她也是一身瘀傷,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一身瘀傷?
葛苓芝的話,讓他回想起希驥說過的微弱哭聲。
如果那真是來自樓上……老天!她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呀?
「你進去看看她吧!我會吩咐護士特別關照這位病人的。」
「謝謝你,苓芝。」
「老同學了,還跟我客氣什麼?」她笑著揮手離去,「真要謝我的話,就等你當上院長後,記得幫我多調點薪水吧!」***
推開病房門,只見柳蘊儀全身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趴在床上。即使她雙眼緊閉著,但由那兩道未干的淚痕,希范確定她仍未睡。
「是唐耀添干的,對吧?「
她雖不願承認,卻管不住氾濫的淚水奔流。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是我的錯,我不該惹他生氣的……」柳蘊儀細聲說。
「夫妻間難免有爭執,但也不至於要重下毒手啊!」他真的很氣憤。台語有句俗諺,「驚某大丈夫,打某豬狗牛」。像她這麼賢慧的太太,疼惜都來不及了,怎麼還忍心施以鞭刑?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我的確是無法理解!」希范的聲音揚高了起來,「可我清楚的知道,你應該馬上跟唐耀添離婚,否則你遲早會被他打死的!」
這種有暴力傾向的人,就像顆不定時炸彈,誰曉得他何時會獸性大發?「我不能離婚!」柳蘊儀猛搖著腦袋。
儘管這段婚姻充斥著痛苦,但她曾對唐家的列祖列宗發過誓,絕不會離婚的啊!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那麼愛他,愛到被他殺死了都無所謂嗎?」愛?
當然不是!她純純的初戀,早被唐耀添殘酷的踐踏瓦解了啊!
希范只當她的不語是「默認」了。
他實在想不透,這世上好男人這麼多,何以她對那個禽獸死心塌地,甚至還無怨無悔?
莫名的,一股強烈的嫉妒感令希范忍不住憤怒的重錘桌子一下。柳蘊儀嚇了一跳,小小聲的說:「希大哥,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你就別管了。」
「我怎麼能夠不管?我……」面對柳蘊儀的一臉困惑,他硬是拗出一個理由,
「就衝著你喊我一聲『希大哥』,這件事我管定了。」
這番好意她只能心領了。「如果真的想幫我,就請你保持緘默吧!拜託……」
迎視那雙滿盛憂傷的眼眸,希范除了心疼,更不忍拒絕她的苦苦哀求。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我想我該回去了。」她說著便吃力的想起身。
他氣得大吼,「你骨頭犯賤嗎?是不是嫌這頓毒打還不過癮?」察覺自己竟氣得口不擇言,他馬上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口出惡言的,可是……可是我真的……」
「我明白。」柳蘊儀給他一個寬恕的笑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因為耀添不在家。」
「他不在?」打了人之後就一走了之?太可惡了!
「他又趕去大陸了,最快一個月才會回來。」
唐耀添這次回家,主要是為了取得財產證明,所以他一發洩完怒氣,就逼著她交出手中的那份權狀。柳蘊儀縱有千萬個不願意,但她已無力維護唐家最後的一塊地了。
「那你更該留在這裡養傷了。」希范勸道。
「我不能——不能習慣醫院的藥水味。」其實她是擔心唐耀添會打電話來查勤。
「但是你需要人照顧啊!」萬一傷口被感染,可是會並發發燒的。
「我可以自理的。」柳蘊儀說著又想下床,但一牽動背部的肌肉,她又疼得臉色發白了。
「看你這個樣子,我如何放得下心?」靈光一閃,希范忽然想到一個拆衷的辦法。「如果你堅持出院,那就給我一副你家的鑰匙吧!」
「你要鑰匙做什麼?」
「我好隨時上去照顧你呀!」
其實,照顧只是其次,若能拿到她家的鑰匙,下回再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他就可以立刻衝上去救人了。
「這……」妥當嗎?
見柳蘊儀仍猶豫不決,他便使出「撒手鑭」。
「那……我讓小薇去照顧你好了。」
那更不成了!以希薇憤世嫉俗的個性,絕饒不了唐耀添的,說不定她還會把協會的律師,甚至社會局的官員都搬出來呢!
「好!我給你鑰匙。不過,你千萬別讓小薇知道我挨打的事。」***
柳蘊儀謊稱臨時有事回高雄婆家,希薇這些天才沒來找她。而疑心病重的唐耀添,也不曾再來電查勤。
悲哀啊!失去了最後一張地契,她在唐耀添眼中,大概僅剩「看家狗」的作用了吧?
唯一讓她覺得安慰的是,這個冷淡的社會還有人肯雪中送炭。若非希范幫忙打點三餐,連走路都成問題的她,恐怕早已餓死在自己家裡了。
「喵……」貓咪蹭著她的腳踝撒嬌。
「餓了嗎?」她憐愛地撫摸它的毛,「忍耐點,希大哥等一下就會帶飯來了。」
幸虧有這只可愛的貓咪相陪,她才不會感到無聊。只是苦了希范,為了照顧她和貓,還得每天在醫院和家裡來回奔波。
由於背上的傷,讓她根本無法淋浴。雖然葛苓芝來換藥時,會順便為她擦一下澡,但數天未洗的長髮已經變得很剩膩,而且癢得讓她快受不了。
心想應該可以彎身了,她決定去浴室洗頭。
放好一盆子的水,她才剛脫下衣服,貓咪就衝進浴室四處亂跑。「女王,快點出去!」
但可惡的小壞蛋好像吃了興奮劑似的,居然跳到臉盆裡玩水。柳蘊儀好不容易把它揪了出來,身上的紗布也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