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您怎麼啦?」較為年輕的婦人好奇地詢問,她是海大福的三房。
得體的淺笑了笑,傅太君啜口茶後才道:「適才那位姑娘長得水靈水秀的,怪討人喜歡的。」
「哦!她是咱前些日子新買進府的廚娘,叫做茗香。性子乖順得緊、手藝又好,的確討人喜歡。」一提到茗香,三姨太也是不住口的讚美。
「是嗎?就不知她的乖順是否是裝出來的?」
「應該不是……」三姨太側頭想了想道:「聽廚房的管事提過她,溫順得過了頭。」
「就這樣兒?」傅太君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眸中很明顯的寫著算計。
三姨太奇怪地望著傅太君,又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道:「妾身是不太管理這此一奴僕的事兒,知道實是有限。」
「啊……是嘛……不過,那小姑娘先前在哪兒做事,三夫人應該有所耳聞吧!」傅太君仍是不肯死心的繼續探問。
「說到這兒呀……」三姨太突然雙眼發亮,異常興奮地壓低聲音道,「她啊!是君家,前刑部尚書那個君家小姐的丫環。傅老夫人您也知道,君家被抄了,奴僕盡數拍賣,就是在那時買回來的。」
貴婦人的生活總的說來十分無聊,道人長短、說些無傷大雅的閒話,是幾個少數的樂趣之一,傅太君自然也是明白。
她笑了笑對三姨太說:「聽說君家一向將傭僕教得不差,至少都會寫自個兒的名字,不知三夫人有何感覺?」
「這……我……她是很乖巧……」三姨太尷尬地笑了笑。她哪知曉茗香會不會寫字呀!就算茗香的確是會,她也不知道茗香寫些什麼,她又不識字。
察覺三姨太的窘迫,傅太君不禁心生歉意,連忙換個話題道:「那小姑娘既然是廚娘,待會兒午膳時可嘗到她的拿手菜吧!」
「當然、當然,她的手藝頂好的!」鬆了一口氣,三姨太恢復如常的神情招待傅太君。
「那,我就期待了!」若有所謀的一笑,傅太君低著聲輕喃。
正午在海家偏廳中,傅太君正被熱情款待,精緻菜餚布了滿桌,豐盛到令人光看就有飽足感。
微微咋了下舌,傅太君拿著筷子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每回到海家作客她都會陷入相同的不知所措中。
老天!她身為當朝兵部尚書的親娘,就是在大過年也吃不到如此豐盛的菜餚呀!又吃不完,多浪費呀!
偏偏海大福又好客得過分,見傅太君沒立刻動筷,便命婢女替她添菜……沒一會兒,傅太君碗中便堆起了小山般高的食物。
「傅老夫人快請用!聽三娘說,您想瞧瞧那個新買來的小廚娘的手藝,今兒這一桌菜,全是她親手做的,您老嘗嘗!」
「海老爺,您真是太客氣了。」客套了下,傅太君面有難色地動筷。
這一座「小山」,她何年何月才吃得完啊……惡!好想吐,都是她那彆扭兒子的錯!
努力了大半天,在撐死前,傅太君總算將「食物之山」解決,正強壓作嘔的感覺,優雅的啜茶。
「傅老夫人,不知您覺得這廚娘手藝如何?」海大福笑容可掬地問道。
「很好。」傅太君報以一笑,誠心讚美道。
真好,這一來她更有理由放膽去執行計劃了。
聽聞讚美,海大福愉快地抖著大肚皮笑了,傅太君趁機又道:「我可以見見她嗎?」
「當然、當然!快叫茗香兒出來見傅老夫人!」
在廚房裡,茗香正包了些飯菜,同管事說了聲,往小黑犬的藏身處而去,渾然不知她的世界又將興起更驚濤駭浪的變動。
招呼到了小黑犬,茗香自飯包中拿出一隻雞腿骨頭餵給它,便倚著樹席地坐下,揉了揉酸麻的手臂。
一桌二十來道的菜餚全由她一手包辦,這輩子只怕不曾這麼累過,令她只想好好睡一會兒。
半瞇著眼不敢真的打盹兒,她自然地將目光移到小黑犬身上。就見它三兩口啃完骨頭,意猶未盡地在地上嗅來嗅去,那可愛的模樣令茗香不由得啞然失笑,伸手將它摟進懷裡。
「黑兒乖,古人說啦:『牲畜若吃了午飯,會變懶也會不認主人』,所以啊!我可不能讓你變懶,這樣會不好看。」點點小黑犬濕潤的鼻頭,換來兩聲撒嬌的嗚嗚,茗香笑得更加愉快,銀鈴般的笑聲盈滿小小的院落。
「茗香兒啊!原來你在這兒!」管事突然冒了出來,誇張的衝著茗香直叫,動手便要拉她走。
「管……管事……茗香可是……做錯了什麼……」她摟緊了黑兒,被嚇得結結巴巴,不住發抖。「沒沒沒,是傅老夫人要見你呢!」管事滿是艷羨的道,回首狠瞪了茗香一眼。
瑟縮了下,茗香不知所措的被拉著跑,她根本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她懷中的黑兒,會不會惹那位「傅老夫人」不高興?
到了偏廳外,管事轉過身以犀利的目光,由上而下再往上,來回審視茗香數回才道:「好了,快去吧!可別沒了禮數。」
「是……」急急忙忙拉拉裙擺、理理髮辮,她便走入了偏廳,忘了黑兒還抱在手上呢!
偏廳裡,傅太君正與海大福、三姨太聊得開心不已,一時竟無人留心茗香到來。
「……啾!啾!」突然黑兒打了幾個小噴嚏,茗香被嚇了一大跳,三人也被吸引而望向她。
「對不起……對不起……」茗香猛地一縮肩,發抖的小手異加摟緊黑兒。
瞧了她異常緊張的模樣,傅太君微有不滿的蹙了下眉,更加仔細打量起茗香來,考慮是否該再繼續執行計劃。
她有一張過分蒼白的瓜子臉,看來不甚健康;五官雖然細緻美麗,可惜那雙本該晶瑩有神的眸,卻是淚眼汪汪的紅腫著,是增添了一抹惹人疼惜的嬌柔,但也令人心生不屑。
傅太君眉頭鎖得更緊,她並不很喜歡怯懦的女孩。
「午膳是你做的?」儘管如此,傅太君仍是盡量和顏悅色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