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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梅舒遲望著她好半晌,小心翼翼折妥霞帔,放回木箱裡,喀的一聲,落鎖。

  「媻姍,還有件事同你說。」

  「主子吩咐。」

  他定到她的眼前,不想跟一個側對著他的腦袋說話,事實上梅舒遲是多此一舉,因為他走近,她立刻又將臉別到另一邊,明擺著和他玩起追逐的賭氣遊戲。

  「你從明天開始,就到我大哥那邊去吧,聽他差遺。」他放棄再追逐她的視線。

  他的話,遠比他費神想得到她注意所做的努力更有效,一句話才說完,梅媻姍瞠著眸,無法置信地轉向他。

  「你……你說什麼?」

  「我這邊,不需要你了,大哥那邊欠人手,你去幫他吧。」

  「那忙完了呢?」她心添謹慎,追問著。

  「忙完了,你也是別人的媳婦兒,總不好繼續當我的貼身護師,萬一你夫婿有所誤會,豈不損你名節?」現在反倒是梅舒遲在躲避她的目光,那般好聚好散的口吻不難猜想他此刻的神情。「若忙完,就看我大哥對你有什麼安排。希望你待我大哥,能如同待我這主子一樣忠心。」

  一瞬間,她聽到天地崩裂的巨響,有形的感覺、無形的感覺,全都被震得發疼,緊窒的胸口開始擰揪,讓她無法吐納呼吸,肺葉間漲滿的,全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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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屍走肉。」

  是呀,很像,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

  「這麼閒不會替我處理幾條帳噢,還有什麼蓮花宴的?」

  不都說他是行屍走肉了嗎?他有看過哪具行屍走肉還會批帳及籌備蓮花宴的?

  「這麼難過不會去把人搶回來噢?」梅舒懷一邊嚼著烤蓮子,一邊拍著身旁的弟弟。

  「我沒有難過。」

  「是,你只是半死不活罷了。」天底下最可憐的莫過於心愛的人將成為別人的枕邊人,他還得替新人張羅一切婚嫁事宜,說不定到時還得跟著男女雙方的爹娘坐成一排,讓新人「二拜高堂」哩。

  「我跟你打包票,只要你端出主子權威,一聲令下,還怕梅盛不把女兒乖乖捧到你眼前嗎?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成這副模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有他這個笨弟弟,讓別人比翼雙飛還替別人拍手叫好哩,換做是他,使盡無恥手段也非得拐來愛人,絕不會眼睜睜看他們幸福美滿。

  「我最痛恨的就是她拿我當主子看待,又怎麼可能用自己最痛恨的身份去逼人?」梅舒遲擰著眉峰。

  「說不定她求之不得咧。」

  「不可能。」梅舒遲想也不想道。

  「天底下沒見過哪個主子像你一樣被欺負成這德行。」

  「或許是天注定的緣分了……」

  「沒什麼天注定啦,緣分全靠自己掙來的,我要是像你這般溫吞,哪有法子追到我的親親小蓮華,還和她共享游荷池之樂?」雖然最樂的人是他,他的親親小蓮華痛恨荷蓮是出了名的,但還是老被他拖去賞荷。

  「我以為她會懂……」懂他待她好的真正心意。

  一個男人,不會沒有目的地對一個女孩好。

  若不是心有所屬,又怎會這般?

  「懂?懂什麼?懂你沒說出口的情意嗎?笨小三,憑咱們兄弟倆認識將近三十年,以前同床共枕、同池共浴的情分也夠熟稔了吧?你瞧瞧,我現在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梅舒遲盯了他好半晌,「你心裡在想——笨小三,你猜得到才有鬼。」

  梅舒懷差點被嘴裡沒嚼碎的烤蓮子給噎著,趕忙喝口水順氣。

  「真不愧是兄弟,這樣都讓你瞧透了?!」好傢伙。

  梅舒遲剝了顆蓮子到唇邊,唇畔帶著淡淡笑靨。

  「雖然你這麼一猜著,我接下來那些羞辱你的話就沒辦法罵得暢快淋漓,不過看你可憐兮兮,我這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就放你一馬吧,省略那一長串罵你蠢、數落你笨的句子好了。」說的好像給了多大恩惠,只差沒讓人叩謝皇恩。「話,你以為不說,誰能懂呀?天底下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默契十足,幾個眼神幾個動作就能心有靈犀一點通!你閉著嘴:心還隔著一層人皮,教別人怎麼看清楚瞧明白?如果你或她有一方主動些,這段情愫也不會曖曖昧昧拖了十數年,像我,十幾天就認定了我的親親小蓮華,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我家小蓮華和你們一樣,悶性子硬嘴巴,幸好她是遇上我,否則照她的個性,豈不是又得在她家多受苦一分?一想到這,我多慶幸自己及時介入她的生命,不因為自己的遲到而讓她多嘗孤單……也惱自己遲至今年才遇見她,讓她這些年過得不快樂……」

  說到後來,梅舒懷開始敘述起他的情史心境,說著他是如何如何心疼著自己的親親小蓮華;說著他是如何如何高興著自己的親親小蓮華放開心胸,讓他走近……雖離題,卻又貼切地戳中了梅舒遲的「遲」。

  他名為舒遲,她名為媻姍,姍姍來遲,讓兩人明明近在咫尺之距,卻花了十數年在靠近彼此,而十數年的努力並沒有讓這段咫尺之距縮短半分。

  「你知道你待誰都好,上至兄弟、下至奴僕,誰對你有過半分怨言?沒有吧,待誰都好,也會讓某些人無所適從。」

  「怎麼說?」

  「你對我好,也對梅樂他們好,可我分辨不出你對我好一點還是對他們好一點,是我重要點還是他們重要點。」梅舒懷舉出實例。

  他當然知道兄弟的情分和外人不能相提並論,所以句子裡的「我」實際上換成「梅媻姍」才是他的本意。

  「我懂你待我好,懂我對你而言是重要的,但那是你一貫待人的態度,你說,你要我懂什麼?懂我和路人甲乙兩奴僕的存在是不一樣嗎?」聰明如他是懂啦,不過直性子的梅媻姍怕是想不透吧。

  梅舒遲又是一歎。這席話,來得也遲了,他沒有立場也沒有機會去改變自己的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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