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芽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8 頁

 

  「喜歡!很喜歡!習武很好玩的!」小粉娃喜道,她喜歡那種流了一身汗水後再浴沐一番的暢快。

  「是嗎?喜歡就好。」大男孩和她不同,他倒寧願在書房裡多看兩本書,也不願將自己搞得渾身疲累又酸痛。

  但小粉娃沒多說,她會喜歡練武,泰半是為了他——因為他不喜歡練這些保命的拳腳功夫,所以她讓自己喜歡練,倘若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就輪到她可以保護他了,嘻。

  「肚子餓不餓?我讓人燉了些藥湯排骨,吃一些?」聽她說起話來乾乾啞啞的,大男孩不由得替她操心,加上一提及「小陽笨師弟」她就不懂節制,也不顧自己現在的破鑼嗓,滔滔不絕地一直嘰嘰喳喳。

  「我要吃!」她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扶她半坐起身,再拉好她身上的暖被,大男孩盛舀了藥湯,坐回她床邊的小木椅,一口口吹了湯才送入她嗷嗷待哺的嘴裡。

  她邊咽湯邊嚼著入口即化的嫩肉,「小遲哥,你真的好好噢——為什麼爹爹不許我同你一塊玩?」每次只要被爹爹看見她纏著小遲哥,回來總少不了一頓責罵,她真的不懂……

  「你爹不許你同我玩?」大男孩挑起眉峰,還是沒停下餵食。

  雖然他早過了貪玩孩童的年歲,再過幾年也將及冠,但聽到她那句「我爹不許我同你一塊玩」的話,竟還是會如同每個被驅離玩伴的孩子,心生不解及失落。

  「嗯。」

  「為什麼?」

  「爹說,你跟我不一樣。」她偏著小腦袋,試圖從病到糊塗的腦子裡挖出爹爹在她耳邊的嘮叨。「爹說,你是當家主子:爹說,不可以老膩在當家主子旁邊:爹說,我們得看當家主子的臉色才能過好的生活:爹說,我們的命,是賣給當家主子的;爹說,我要是再對主子沒大沒小,就要挨板子。」她頓了下,吐出骨頭,問道:「小遲哥,當家主子到底是什麼?」她就是弄不懂當家主子是什麼了不起的玩意兒,為啥爹爹每提到「當家主子」,就一副巴不得叩跪謝恩的惶然樣?

  大男孩明顯地遲疑,似在思索著該如何跟小粉娃解釋。他想得出神,就連小粉娃張開檀口,等待那匙飄滿當歸香味的湯藥餵入,也遲遲不見他有所反應,讓她只能發出「啊——啊——」的催討聲。

  「當家主子……不過是個稱呼,一點也不稀奇。」大男孩在小粉娃拉扯他衣袖的動作下回神,但仍未想到合宜的解釋,最後只淡淡道。

  「一點也不稀奇?可我爹說……當家主子是、是……」她「是」了半天,渾渾噩噩的腦袋瓜卻記不起爹還交代了些什麼。

  「當家主子什麼也不是,只要有心,人人都能成為當家主子,當然沒什麼好稀奇的。」他繼續餵她喝湯。

  「我也可以嗎?」

  「當然。」他笑,「只要你趕快養好病,健健康康的,要當主子才有力氣呀。」

  當主子還要有力氣噢?真辛苦。小粉娃張嘴,接下他送到唇邊的湯。

  「還有,你別將我當成了主子看待。」

  小粉娃眨眨眼,不甚明白他為何突然用這種像在請托她的語調。

  「那我要將你當成什麼?」爹爹交代要把他當主子,小遲哥又不要她將他當主子,她該怎麼辦?

  「當我是小遲哥不好嗎?」他露出像在蠱惑人一樣的淺笑,丰神俊美。

  「小遲哥會餵你吃藥、帶你看菊,小遲哥的大哥給小遲哥的所有東西,都可以與你均分噢。」

  大男孩絕對沒發現自己現在的舉動多像威逼利誘並用,只盼望小粉娃別順從她爹的教唆,將他排除在外。

  小粉娃想著爹爹的訓誡,也想著大男孩的誘哄。如果把小遲哥當成當家主子,不能碰不能撒嬌甚至不能膩在他身邊,更別提什麼餵她吃藥帶她看菊等等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小遲哥的提議吸引人些。

  「那我不當你是當家主子,你是小遲哥。」小粉娃的眉眼漾出小小花朵最嬌艷的笑,「以後換我成了當家主子,你也別當我是主子噢。」她還不太弄得懂當家主子的意思,只是天真地說道。

  像是要獎勵她,大男孩又賞了她一塊排骨。「那是當然。」

  「打勾勾,騙人的是小豬。」她伸出小手,與他玩起手指打印子的遊戲。

  「一言為定。」長指勾住了面前那隻玉潤小巧的纖指,拇指指腹相疊。

  承諾不需白紙黑字,只要兩人心有靈犀,便存。

  承諾不需白紙黑字,只要有人違背誓言,便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時的誓言仍時常不經意入夢來。

  是她答應過不將他視為主子,不讓兩人變成這副關係,但她食言了,童言童語說著違誓的人是小豬,但她仍是她,沒有哪天早晨醒來發現自己多了個豬鼻子或長了根豬尾巴。

  原來違約,不過如此。

  在她清楚知道主子的定義時,她才懂了爹爹以前苦口婆心的訓誡。

  她不能算違背誓言吧?她只是……認清事實罷了。

  梅媻姍端坐銅鏡前,及腰長髮早讓她俐落而簡單地編成麻花辮,甩至腦後,她從不多花心思在妝點自己上,素淨的衣裳、行動方便的襦褲、一頭數十年來不曾變化過的髮辮,脂粉不施的臉蛋雖清秀卻也少了幾分姑娘家的甜美,但她不以為意。

  鏡匣一角擱著精緻的胭脂盒,那是她十四歲時,梅舒遲送給她的生辰禮物,裡頭的胭脂分毫未動,她連一回也沒抹過。

  女為悅己者容……

  伸手碰觸到胭脂盒的手驀地停了下來,重新收回胸口,攏握。

  「沒有悅己者,何必多此一舉。」她自嘲,胡亂取過胭脂盒旁的練武臂束,將袖口繫妥,故意漠視那雕著花蝶的銀色胭脂盒。

  瞧瞧時辰,今早季府的菊花宴是該準備出發了。

  她不再胡思亂想,握起桌上的長劍便推門而出。依照梅舒遲十數年來不變的習慣,他這會兒應該在菊圃裡。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