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長呢?」眉心揪得更緊,聲音仍一昧平靜。
「詠護衛……他……他……」小鈺哭得一句話也說不清,只有抽噎聲滿滿填在零落單字間。
看不過去,阿奴搶道:「詠護衛去追綁走杜護衛的人。」順便動手扶起小鈺,拿了帕子替她拭淚。
「多久前?」對阿奴的舉動,申浞視而不見,一心一意詢問。
歪頭略想了會兒,阿奴才道:「約莫一盞茶時刻。詠護衛與賊人打了照面,他說是沈府餘孽。」
「很好,很好。」申浞平無表情地點頭道,也不知是說阿奴或是沈府餘黨,而黑眸中已泛出腥紅。
「大公子,小姐不會有事吧?」小鈺抽抽噎噎地問,圓亮雙眸紅腫似白兔般。她是急瘋了才會問申浞,天知道根本得不到答案。
果不其然,申浞連唇也不動一下,趕人似揮手要兩人退下。既然詠長已追去,就算救不回申書苗,至少能探知賊窩所在。
兩人對望眼,同時躬身退了下去。
待腳步遠去,申浞「啪!」地聲將折扇折斷成兩段,妖邪神情於面孔展露,有若鬼神般駭人,教人打心底畏懼。他極少生氣,因沒有足以撩動他情緒的事,一直以來他總超然事外地賞玩一切。而今,他真是燒起怒火,能如此撩動他情緒,沈三采兄妹該榮幸,但也得付出相當代價。先前任他們逃走而不緝拿,是同情喪家之犬,如今……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些野狗!
***
雙眸被布條捂起,手腳也教皮繩給緊縛著,如同麻布袋似的被打橫置於馬背上,奔馳中五臟六腑幾要震碎。
這一切都是申浞那該殺千刀、剮萬片的混球造成的。申書苗恨恨地想,幾欲作嘔……她覺得會吐出臟器。
要抄沈府也不抄乾淨、都三四日了還沒捉回漏網之魚,這也罷,反正不關她事。然,昨夜他幹啥同她吵,結果不歡而散,她賭氣回房,大清早還未睡醒,就被人壓住,綁成粽子-成了瞎子。這全是他害的!
震了許久,想昏也昏不成,神志也清醒不起,正難受得無已復加,倏地停住,被人扛起。
「唉!咱們在哪兒?」她不甘寂寞地喚道。
「住口,要不甩你老大耳括子!」那人聲音粗嗄,凶神惡煞地低喝。
吐吐粉舌輕哼聲,申書苗倒也識相地閉上嘴。在哪兒並不重要,她相信申浞找得著她。重要的是,她肯定綁她的人是沈三采兄妹,這可有點大大不妙。說不定,她為女兒身的事再也藏不住。忽地,身子騰空,隨即落在稻草堆中,刺刺癢癢的感覺弄得她渾身不快。
「小兄弟,你好呀!」甜膩膩的柔語自頂上傳來,濃郁的花草香隨風襲來。
儘管眼上仍蒙著布條,申書苗也猜出是誰沈家小姐沈翠袖。
她冷哼以答,沒聽過有人變成粽子時會好的。
「別耽心,咱們不會傷害你的。」沈翠袖笑語,氣勢卻如針似扎人。
「你大哥呢?我就不信他。」申書苗冷聲聞。
「大哥?他死了。」沈翠袖不痛不癢地道,一點傷心之態也沒有。
「死了?」她可著實吃了驚。
輕笑銀鈴似的漫開,沈翠袖毒辣道:「怎麼?你又想用身子來媚惑人不成?」
「我是慶幸,誰『又』想用身子媚惑人來著?」她蹙眉,老大不快。
「還賴嗎?申公子不就被你這不男不女的賤人所惑!」恨恨咬著牙道,沈翠袖抬足往申書苗腰眼一踢。
吃痛悶哼聲,她倔強地回嘴。「敢情沈大小姐巴望大哥垂幸?少癡心妄想了!」
說得沈翠袖氣紅麗顏,美艷五官扭曲得嚇人。「賤廝!本小姐不好好整治你,就不姓沈!」市井粗言不禁脫口而出。
「你大可改姓閻。」她倒也不驚恐,申書苗冷言冷語地諷刺。
「什麼意思?」尖聲問,包在繡鞋中的足已雨點般踢在申書苗身上。
「嫁給閻羅王當老婆。」彎彎唇角,她似笑非笑地嘲弄道,任由沈小姐踢打也不閃避。
她是吃了稱秤鉈鐵了心,豁出去了。非好好把連日來的怨氣出出來。申浞為何四處招惹人?再不久他就要娶妻了,欲將她置於何地?乾脆,她乖乖回家,就算被爹嫁給任何人也無妨,因她已無力逃跑了。
「賤廝,再耍嘴皮子,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踢得累了,又見申書苗不為所動的模樣,雖恨,卻也只能尖罵,別無他法。
皺了下鼻尖,她妥協道:「不罵就不罵,不過你得回答我個問題。」
「什麼?」喘吁吁地倚在牆上,沈翠袖仍尖著嗓。
申書苗不由得想到沈三采,他罵人也是這調調,就不知沈二公子是否也雷同了。不虧為同父同母所生,外表雖略不同,那脾氣、用詞可像個十成十。
反觀自己與申浞……是吧!不是親兄妹,倒也有不分軒輊的怪脾氣。又如何?他們是不像,非親非故,不是情人、不是主僕,是什麼?天才知道。
忙搖頭,甩去莫名湧上的情緒,近日來她變得極多愁善感,三不五時又想到申浞。
凝神,她詢問:「沈三采怎麼死的?」
「死就死了,與你什麼相干?總之,與你家大公子脫不去關係,倒也不全是他的錯。」放低聲音,沈翠袖並非感傷,而是想笑。
誰曉得沈三采那沒事愛騎馬,以顯示瀟灑(只顯出小孩戴官帽的好笑)的人,那般不濟事,才催馬小跑了下,他就尖叫連連要馬停步緩走。他們可是在逃命哪!沈翠袖一橫心用馬鞭抽了下沈三采的座騎,才跑沒半哩路,他竟跌下馬摔斷頸子,回老家去了。
這筆事,羞也羞死人,能說來現世嗎?而今一想,只覺好笑。
「那,你為何綁我?別說是為族人報仇,我不會信的。」申書苗不鬆口又問,就她猜測,沈翠袖的目的十之八九是申浞。
可憐,看來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卻沒視人慧眼,也沒自知之明,頂不知天高地厚的。申浞才不會為了旁人任她予取予求,最可能的是他會連申書苗一起除去,以省麻煩。人命對他而言,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