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怪得了我嗎?」雲天頓覺啼笑皆非,但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她居然把他的告白當成是「開玩笑」,他這輩子 再也沒有碰到比這更挫敗的事了。
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會逐漸開啟她的心扉,讓自己進駐到她的心中。
深夜。
唐莉滿身酒氣地撞進雲天的臥房,隨即軟綿綿地趴到雲天身上。
雲天倏地驚醒,忙不迭地扭亮床頭燈。「唐莉,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睜大了眼。
「嗯——呃——」她打了一個酒嗝後,迷迷糊糊地說:「別吵,我……要……睡覺……」她伸手攀住他的頸子,整個人柔軟地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
「唐莉,你走錯房間了。」他盡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她渾圓的乳房和混著酒精的體味,讓他的心跳本能地加快。
「我……我沒有……走錯……是你錯了……」她語無倫次,雙手仍緊緊攀住他的頸子不放。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離自己的身體。「唐莉,乖,聽話,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覺,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似地。
「我……要睡……覺……呃——」她又打了一個酒嗝,臉順勢埋進他的胸膛裡,小巧的鼻尖在他的睡衣上來回磨擦游移。
「唐莉……這是我的身體,不是床啊!」他忙把她推開,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喪失自制力。
「好……溫暖……」她又趴回他的胸膛。
「唐莉,不要這樣!」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讓……我睡嘛……」她軟軟地說。
「回房去睡,好不好?」他扶住她的肩膀,耐著性子說。
「不好!」她突然大叫。
「噓,小聲一點,你會把若歡吵醒。」
「若歡!若歡!若歡!你滿心都是若歡!」她歇斯底里地咆怒著。
雲天一愣,沒料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怎麼啦你?」
她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你……」從第一次在曼谷……見到你……就開始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聲音哽咽。
「你……」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雙手環住他的腰,臉頰緊貼住他的胸膛。「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唐莉,你聽我說——」
她打斷了他的話。「愛我……好……不好?」她說著說 著,竟哭了起米。
她其實只有三分醉意,這回不過是以酒壯膽來表明心跡罷了。
「唐莉,別哭——」他以袖角拭去她的淚,心中十分不忍,但他明白自己勢必得把事情說清楚才行。
她在他的懷中,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他這時才輕輕扳住她的雙肩,把她推離自己一些距離說話。
「不哭了哦?」他小心地問。
「嗯。」她哭得水汪汪的大眼正深情地凝視著他的面容。
「來,先坐一下,我倒杯水給你喝。」他輕巧地迴避她的目光,旋即轉到牆角的飲水機去取水。
「喏,喝水。」他把一杯溫水遞給她。
她默默地喝水,仍不時抬眼看他。
「酒退了嗎?」他看她彷彿已清醒不少。
「好多了。」她今晚根本未曾真正醉過。
他走往落地窗,啪一聲拉開窗門,把頭探進清冷的夜色中,任憑夜風吹拂著他紛亂的思緒。
「唐莉,有一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清楚。」他背對著她,語氣嚴肅。
「什麼事?」她問。
「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但是別再對我付出感情了,因為我們之間不可能……」
「為什麼?」她打斷他,緊緊咬住牙根。
「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斬釘截鐵地說,並不想對唐莉有所欺瞞。
「是誰?於若歡?」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可怕。
「這並不重要。」他回頭望她,夜風微微吹動他的頭髮。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好,這是你親口拒絕我的,我會記住。」她怎麼會不記住呢?左雲天可是生命中第一個拒絕她的男人。
「你怪我?」
她擠出一絲笑容,即使是笑,也是蒼涼的。「怎麼會呢?」
「那麼盡快忘記我,對你會好些。」
她那朵淒測的笑仍殘留在嘴角。「生命中有很多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但我會聽你的話,努力把你忘記。」她明白自己說這些話不過是讓他不要過於自責,就算他不愛她,她也不希望他太難過。
雲天微微一笑,臉上僵直的線條緩緩鬆弛下來。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我回房睡覺了。」她為自己找個台階下。
「晚安。」他為她拉開門。
但願她能遺忘,痛苦的根源之一就是無法遺忘,因此活得愈久,生命便愈沉重。他輕輕關上房門,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她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一切,恍惚記起時也以為只是昨夜的一場夢罷了。
第五章
左宅午後的後園裡,向日葵開得異常熱鬧,活像是數百張孩子燦爛的笑臉。
若歡躺在花叢中的涼椅上,胸口放著一本母親留下來的相簿,眼中微泛著淚光——半個月後就是母親的忌日了,而她一次也沒有回去看過她……
一聲溫和的呼喊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轉頭,看見雲天正疾步朝她走來。
「唐莉呢?航空公司打電話給她。」敏感地察覺到她眼中殘留的濕跡。
「她去付機票款了。」她不明白唐莉為何急著回法國,當初明明說好要留下來的……
雲天回頭朝站在窗口的陸媽揮揮手,示意她去掛上電話。然後,他蹲下來,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帶著淡淡哀傷的面容。「你哭了?」
她勉強露出一朵笑容。「沒什麼,你別多心。」
「看不出你還是個看見花開花落就會感動得落淚的詩人呢!」他揶揄道。
「唐詩三百首我只背得出六首,這像是詩人嗎?」她白了他一眼。
「那麼,是另有原因嘍?」他一步一步設計她落入圈套。
她的視線落在庭院外的幾棵橡樹上,淡然地說:「不過是想起了從前的事。」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她胸口的相簿上,靈機一動,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