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在左臉頰上熱辣辣地燒開,雙眼看不見的湘織因這強勁的掌力而跌扑在地。
「黎恩!」趙玉湘心疼女兒,眼眶溢滿了淚。
這是她向來尊敬的父親第一次動手打她,但她卻不得不忍住淚,再—次堅持地道出她的決定:「對不起,我還是……不能答應。」
黎恩因經商而顯得蒼老的面頰上泛起痛苦的神色。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向來乖巧溫馴的女兒竟然也有如此拗直頑強的性子。
「湘織,你爸是為你好……」
「我知道。」她打斷母親的話,接著說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答應,我不希望讓你們因我而蒙羞。」
「蠢話!」黎恩充滿著怒氣的斥責讓湘織瑟縮,「鮑醫生說只要一個小手術便能醫好你的眼睛,為什麼你就這麼不肯合作?」
她不要!她當然不要,她情願就這麼一輩子在漆黑中度過,也好過嫁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面對著一個不是自己真愛的人。
「老闆,鮑醫生到了。」
保鑣洛特的聲音由門外傳來,讓湘織驚嚇地抬起頭。
「黎恩……」趙玉湘的臉上出現反悔之色,但她接著要說出口的話卻被黎恩的怒喝給駭得噤聲。
「難道你想讓你的女兒就這麼瞎一輩子?」
「媽?」湘織怯怯地呼喚著母親,不敢相信自己腦中的猜測。
「對不起,湘織,鮑醫生說他有絕對的把握,你要相信他。」她雙手輕輕撫上愛女的臉頰。
兩年沒見,她的湘織變了,變得堅強,變得有自己的主張,變得……成熟了,她也好捨不得她出嫁,但,她也清楚她不可能一輩子把女兒囚在身邊……
正在思索著母親話裡意思的湘織,毫無預警地被兩雙強有力的臂膀鉗制住。「不,放開我!」她掙扎,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一記尖細的刺痛驀地由手臂傳來,伴隨著的是鮑醫生溫厚慈愛的聲音:「別擔心,甜心,我保證當你下次再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定能看見這熟悉的美麗世界。」
美麗……世界?腦中不停盤旋著這字眼,湘織的意識逐漸模糊。
沒有奕的世界,再怎樣也稱不上美麗……
☆★☆
直到上了飛機,季奕霆的心裡仍是充滿著荒謬的詭異感。
紀要結婚?而且對像還是個連見都不曾見過的神秘女子?
怎麼可能!
天知道那小子雖然外表看來文靜,骨子裡卻是自我主義得可以,他怎麼可能接受由父母安排的婚姻?
既然如此,自己做什麼此時此地待在這裡浪費自己找尋湘織的每一分每一秒?季奕霆皺起眉苦思。
沒辦法,雖然他是抱著百分之八十懷疑的成分上飛機的,但在他的心中,總覺得有那麼一絲絲的浮動,一種說不上來的緊張感,隨著他每一步走向機場的途中而加深,
那是一種會令他口乾舌燥的激素,鼓動著他的心跳不停加速。
「可不可以給我一些鎮定劑?我不太習慣長途飛行。」
季奕霆在心中將這不尋常的現象解釋成為飛行恐懼,但他的心卻在下一秒鐘大喊抗議。
好吧,他妥協。或許,自己並不是那麼恐懼飛行。那麼,這讓自己變得焦躁的緊張或許與過去一個禮拜來他緊繃神經、二十四小時沒日沒夜地搜尋著湘織的身影有關。
只因自己在七十二小時前曾經默默地對著自己定下最後期限:若是在他飛離台灣前,她仍不曾出現,那麼!就是他該放棄她的時候了!
而現在,飛機已在倒數計時,他的心中有著一股濃烈的絕望與想要收回誓言的矛盾。
是不想違背誓言的自尊硬逼著自己上飛機的,如今,也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於是他靜靜地閉上雙眼。
或許,自己真是太在乎她了。
她能如此不在意地由他身邊消失,他又何必在乎她的安危?!
忘了她。她從來就不屬於他。
只是,一顆心痛的淚珠由酸澀的眼角溢下,他渾然不自覺。
☆★☆
「是嗎?!我知道了。」風紀控下話筒,唇邊揚著抹深沉的笑意,緩緩旋轉椅子面向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的女子。「他上飛機了。」
楊依亞望著風紀詭計得逞的笑臉,刻意擺出一副責備似的架子道:「身為堂堂一位大不列顛航運企業的總裁,你實在不該浪費你寶貴的時間在這些偵探遊戲上的。」
「有何不可?」風紀做了個鬼臉,「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小亞?」
小亞不懂向來對任何男人都不假辭色的自己,為什麼就總是無法對眼前的男人板起臉來。「要是你把事情弄砸了,看你怎麼收拾。」
她知道風紀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而她也的確從來沒見他失敗過,但這一次事關兩個人的終身幸福,她多少有點不安。
「不會的。」他自信地翻閱著桌面上由英國頂尖偵探所搜集來的情報,「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現在萬事皆備,就只等著奕的到來。
是嗎?但願如此。望著風紀胸有成竹的神情,小亞不得不說服自己放下心。
☆★☆
望著自手術後便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女兒,趙玉湘的淚水已是不知道第幾次地濕潤了面頰。
她—如以往地只是靜靜靠坐在床緣,美麗的小臉蛋上寫著蒼白和無神,直視著窗外的視線中透露著痛苦和絕望。
兩天來她就只是這麼坐著,由日出開始,望著天空,直到連月亮都西落,或到她體力透支地睡倒在床邊。
她這麼做,不是在表示她對父母親無聲的抗議,而是她發現,自從她的雙眼又再度看得見世界的那一刻起,她除了天空,就什麼都看不進眼底了。
趙玉湘放下手中的早餐盤,以手背快速地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然後走到女兒跟前,蹲下身將溫熱的牛奶杯交到她手中。「吃點東西。」
湘織被動地以雙手握著溫熱的杯緣,視線不曾稍移地將杯子就向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