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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從傷心的記憶裡抬起頭,海莉苦笑,而愈看那些名單,她眉頭就蹙得愈緊。

  看看公爵給她帶來了什麼改變啊!

  一夕之間,席海莉從宴會裡不知名的壁花變成倫敦城最炙手可熱的女孩了。

  這轉變太過兩極,讓年輕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參加社交季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而結婚則是她更加不敢去深思的事。

  記錄下最後一筆來訪者的名字,海莉丟開筆,呼出了一口好長的氣。決定了。「我想我們最好出去逛逛。」

  梅格緊張地道:「不行啊,小姐,你忘了嗎?下午得去貝夫人的店裡試衣呀。」

  公爵雖然淡出社交界多年,然而對於衣著的品味還是遠遠勝過哈沃斯一家人。他所推薦的裁縫貝夫人更是上上之選。昨晚她能夠驚艷全場,也得歸功於貝夫人連夜趕製出來的禮服。

  海莉還記得那天公爵剛剛抵達倫敦,將與他們共進晚餐。為了表示慎重,她特地裝扮了自己。然而當公爵看到她那身與她的髮色有著相同顏色、且綴滿紅色蝴蝶結絲帶和蕾絲的洋裝,嘴裡的一口溫茶差點噴出來時,海莉立刻難堪地意識到,她原先認為自己「精心」的打扮可能又弄巧成拙了。

  幸好仁慈的公爵並沒有馬上與她討論起服裝的問題,只是在晚餐過後,禮貌地說他將送她一個見面禮,希望她會喜歡。結果次日他的「見面禮」貝夫人就來替她量身了。當她試衣時,公爵只是詢問她是否喜歡這個禮物,同時表示他希望能在格格笑夫人的宴會上看到她穿上那件美麗的禮服。溫柔體貼地顧慮到她的心情。

  那時海莉心想:如果全倫敦的男人都像公爵一樣仁慈,那麼她也無須對於進入社交圈感到如此地畏懼了。

  她不漂亮。她是知道的。而她對於時尚的衣著的缺乏品味,她自己也很明白。只是她從來無能為力為此改變什麼。

  況且,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改變大家對她的看法。

  她心裡很清楚,她終究是那個紅頭髮的怪小姐海莉、那個貌不起眼的海莉。而此時此刻上流社會對她的關注,也不過是對於費雪公爵個人魅力的轉移。

  海莉呻吟一聲,重新靠回椅背。

  親愛的公爵大概沒想到,當他讓她的父母心裡感到安慰時,同時也將她推進了地獄裡吧?

  海莉從小就是個乖女孩,雖然有點活潑好動,但仍然是父母親心目中的乖女孩。

  她一再地安慰自己,也許上帝在給她一張臉時粗心了一點,但是祂立刻在她的腦子上做了彌補。

  是以當她的雙胞胎弟弟海格到牛津去念大學時,她有多希望自己是能夠離開家裡去讀書的那個人啊。但牛津是不收女學生的,而她「正好」又是個女孩。

  海莉總忍不住想抗議,也許在外貌上她的條件不夠好,但她夠聰明,甚至也有足夠的能力能夠幫忙父親打理財務,可惜所有的父母親對自己女兒的唯一期待,或許就只期待她能夠盡快嫁出去。

  但是當他們把她放進社交圈裡,她就成了平凡無奇的海莉,而不是機智聰明的海莉了。在他們一再想要改變她外在形象的同時,也就扼殺了她內在靈魂的光芒。

  而她從沒想到,自己竟會因此而失去她一息尚存的、尚能引以為傲的自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費雪公爵一夜未眠。

  他們在午夜過後,天亮之前離開格格笑夫人的宴會時,他的心思紊亂,並且再也收不回來。

  潘妮在這裡。

  而他還沒準備好再見到她。

  在他依然深深地愛著她、而她依然想不起他是誰的這個時候,見面只會增加他的痛苦。

  唯一能夠支持他不斷地回想著再一次見面情景的力量是,儘管她不記得他,但是卻沒有像六年前那般,在不記得他的情況下對「陌生」的他產生莫名的恐懼。

  過去當她驚恐地看著他時,德瑞發誓他從來沒有那樣深切地感到絕望。

  但是今晚……她卻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他勇敢的潘妮是否已經克服了對他的恐懼,或者還有其它的原因?

  在送理查夫婦和海莉回家後,獨自返回貝林登大宅的他不由自主地一再反覆的回想著,在宴會上那既痛苦卻又令他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的狂喜。

  她在這裡。

  她不記得他。

  但他愛她。

  而他想立刻逃離,卻又忍不住想留下來。

  當馬車在大宅前停下來,他的總管亨利開門迎接他時,所看見的就是公爵臉上極端痛苦又矛盾的表情。

  「爵爺,您回來了。一切都順利嗎?」接過公爵脫下來的外套。

  站在寂寥的大廳裡,德瑞揉著眉道:「如果我還有一絲理智的話,上帝,我們該明天一早就返回費克莊園。」

  亨利訝異地道:「但這不過是第一個禮拜而已啊,海莉小姐──」

  「我知道。」德瑞不耐地扯開頸上的雪白領巾,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久久,他吁出一口氣,看著葡萄紅色的酒液在微弱的燈光裡呈現出的透明色澤。

  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地顫抖,洩漏了他心裡的混亂。

  他倒了酒。但他其實卻不想喝酒。他的心失去了方向。他感到迷惑、不安、恐懼以及些許的憤怒。

  夜,深深的夜。

  街道上的煤氣燈在夜霧裡發出詭譎的微光。

  有好一段時間,他以為自己墜進了一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奇幻空間裡,然而下一瞬間,沉重的呼吸聲卻又讓他意識到亨利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正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亨利是他所信任的人。他為他工作已經超過二十年。

  他認為這個老人一雙眼犀利得足夠洞悉他內心翻騰的情緒。

  「她在倫敦……」他突兀地說。彷彿認為這簡要的說明已足夠表明他之所以會表現得如此矛盾的原因。

  但亨利似乎有點不明白,他問:「誰在倫敦,爵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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