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來。
只能臉色慘白地瞪著那張白天浮現在他腦海中、夜裡則進入他夢中的嬌顏。
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在過了那麼多年以後,他會在倫敦這個與她初次邂逅的城市,再度遇見她。
這是個多麼殘酷的玩笑。
他的沉默令潘妮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先生?」
除了慘白以外,德瑞的臉色又籠上一層化不開的痛苦陰鬱。
她不記得他。
跟六年前意外發生後一樣,他心愛的女人依然不記得他。
而她卻還是如他記憶中般優雅動人,六年的歲月似乎只是讓她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地吸引人。
他幾乎無法把持住自己。
捏緊手中的手杖,他快步地走過她身邊,往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走去,將困惑不已的潘妮遠遠拋在身後,並強迫自己絕不能回過頭去。
因為,只要他一回頭,他就會忍不住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她、深深地吻她。然後,也驚嚇到她。
噢,不!
所以他不能回頭。儘管他將因此心碎不已。
哦,潘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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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急急回到宴會廳裡,格格笑夫人便迎上來挽住他的手臂。
「我說,親愛的,這個宴會不至於無聊到讓你寧願在花園裡看星星吧。」
德瑞從來就不喜歡參加這種人多複雜的社交宴會,也的確寧願到花園裡看星星,然而他萬萬也沒想到,他在花園裡所看到的不是星星,而是他的往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自己扯了扯嘴角。「當然不!」
「我說,親愛的──」格格笑夫人突然打斷公爵的話,因為她眼尖地看到偷偷從落地窗外溜進來的潘妮啦。她拉著公爵走向潘妮,剛好在潘妮正要隱遁進人群裡時捉到她。「今晚的月色特別美嗎?」否則怎麼每個她感興趣的人都往她的花園裡去呢?
潘妮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然而當她一在宴會廳的燈光下看清楚公爵的臉龐時,她的胸口再度緊繃起來。
上帝,他比她所以為的還要英俊。她認為他絕對是她所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了。而他的眼眸甚至也比她所猜想的來得更藍、更深邃。
那雙湛藍的眸子像是具有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住她,令她無法移開視線。
這位英俊的男士真的是剛剛在花園迷宮裡,機智敏捷地與她應對詩篇的人嗎?
她簡直無法置信。因為低吟著那美麗詩句的嗓音是那麼地充滿柔情,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他,卻渾身僵硬的有如一尊大理石雕像。
而她則是那樣的動人。德瑞的視線緊緊地鎖在潘妮身上。
來不及了。他發現他不能不看她,不能不注意到她裸露的頸部肌膚有多麼細緻,也不能不去想包裹在那身合身的絲質禮服下,他曾經碰觸過的飽滿和柔軟。
他尤其不能不任由他的心提醒自己,他是多麼地愛著這個集聰慧與美麗於一身的美好女子。
然而她卻再也不能屬於他。
「咯咯咯咯!」
格格笑夫人獨特的笑聲將凝視著彼此的兩個人驚回現實。
「親愛的費小姐,讓我為你介紹費雪公爵。」
公爵!潘妮眼中露出一抹失望。原來他竟是一位尊貴的公爵。
格格笑夫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兩個人之間洶湧的暗儔。「公爵,這位淑女是費潘妮小姐。」
德瑞在心中大喊:我知道她是誰!
他當然知道。然而他卻只能像個呆子般的站在這裡,讓格格笑夫人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再一次地介紹給他。
他僵硬地舉起潘妮的手,低下頭輕吻她柔嫩的手背。「費小姐,在下莫德瑞,很榮幸認識你。」
潘妮不由自主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他的唇是熾熱的,卻又如此冰冷。
「我親愛的爵爺啊,你為什麼事情苦惱?」
德瑞怔住。看見潘妮琥珀般的眼眸裡顯而易見的關切。然而他知道那關切裡,只有仁慈,沒有愛情。
他苦笑道:「因為我遇見了一個無情的美女。」再一次地遇見。
第五章
次日上午,哈沃斯男爵在倫敦肯辛頓區的大宅裡,放滿了求見者的花束和禮物,讓男爵夫婦欣喜不已。
「昨晚的宴會已經讓海莉成為整個倫敦城最受注目的女孩了。」席夫人數著那一束束美麗的花束。半個小時前,她已經讓女僕到儲藏室裡把家裡所有能夠插花的容器搬出來了。不知情的人可能還會以為自己走進花市裡了,這麼多的花,只怕將家裡可以裝水的容器全拿出來也不夠放哩。
「是啊,多虧了公爵。」只是連他也沒有料到結果會大大超出預期。光是今天一早上剛來拜訪的男士可能已經超過整個上流社會的一半男性,當然,得扣掉那些已婚的。
而各個宴會的邀請函也如雪片般飛來,讓哈沃斯一家幾乎應接不暇了。
海莉是他們唯一的女兒,男爵夫婦決意要為她找到一個良好的歸宿。
沒能空閒多久,門房又進來通報說有客人前來拜訪海莉小姐。
理查站起身來,將挑選邀請函的工作交給他的妻子,然後去處理身為一個嚴格的父親最重要的工作──替海莉挑選適合她的丈夫人選。
然而,當男爵夫婦欣喜不已時,卻忽略了當事人真正的想法。
海莉的貼身女僕梅格從一早就為她的主子忙碌地跑腿。每當一有紳士來訪時,她便立刻通報給海莉知道。
到目前為止,她們已經在紙張上列出了一長串名單。
名單裡有些名字正是昨晚邀她跳舞的人。而有些則是在聽說昨晚的事情後特地慕名而來。
每個人都想知道昨天費雪公爵挽在手臂上的女孩究竟有什麼特出之處。
昨晚大概是她進入社交界以來,跳舞跳得最多的一晚吧。
而她很訝異她居然沒有踩到對方的腳。
在社交季剛開始的一個月前,她就因為太過緊張而不斷地踩到那仁慈的、邀她跳一支舞的辛克萊侯爵的腳。從此,不僅僅風趣迷人的辛克萊侯爵再沒邀請她跳過舞,甚至也沒有其他男士願意邀她共舞了。她的笨拙破壞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