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你的心,」方紫安提醒,「不要被她偷去才好。」
「我從不知道自己還有心。」叉起殼中的蚌肉,送入口,他答應過要幫她吃的。
「你們男人都這麼倔強嗎?」方紫安歎了一口氣,「像阿平,直到他坐牢,我才知道原來他對我……你可千萬不要學他呀,把自己的感情埋得那麼深,其實是害了兩個人。」
「跟公爵談妥了沒有?什麼時候交易?」他岔開話題,語調平靜似止水。
「還沒有最後的答覆,這次警方盯得很緊,聽說千竹會也派了人登陸。」方紫安環顧四周,「總之這裡不太安全,你還是小心點好。」
*** *** ***
真正的黑珍珠!
此刻在洗手間裡,不知自己被戲弄了的林伊慕仍在傻笑著觀賞她的幸運物,看來,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將珍珠緊握在掌心,她走到走廊,走廊邊有幾株棕櫚樹,過濾熱風,帶來一點清爽的空氣,林伊慕停下步子,迎著滿眼蔥綠,放縱自己好久沒閒暇的心情。
自從遇見狄昊天之後,整個世界的顏色彷彿變了,從前她也喜歡看花、看雲,但花的淡紫讓她想到憂鬱;雲的流動讓她想到易逝,現在她的心像吹進了晴日的海風,瀟灑舒暢,看花;會看到花瓣在陽光中的明媚;看雲會看到雲後廣闊湛藍的天空。她的視野裡滿是青綠,心境得到了依靠。
為什麼會變?是因為他嗎?呵,不會的,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她希望只是巧合。
遠處高樓上有一點光,她隨便一瞥,注意到了。
很奇怪的光,像小時候調皮時玩的那種折射太陽的小鏡子,只一點,晃晃蕩蕩。
那是什麼?
空閒的林伊慕知道狄昊天這會兒可能有機密跟方紫詳談,懶得去打擾他們,便尋著四周有趣的事物一一猜想。
但那點光,讓她感到不安……她瞇起眼睛讓瞳孔適應明亮,然後漸漸的……她看清了——遠處高樓的頂層有一個男人。
那男人拿著槍,那點閃爍的小光是槍口的瞄準器,而瞄準器對著的位置是……
「昊天,快趴下——」林伊慕瞬間明白了即將發生的事,她的嘶喊穿過人群,卻被距離和鋼琴聲沖淡,遠處的狄昊天正和紫安仔細地討論著,沒聽到她的話。
她拔腿跑過去,愈跑愈快,像只撲火的飛蛾。
「砰——」
飛蛾在槍響的那一剎那化作蝴蝶,用翩翩的翅膀擋住了她心中男人的身體,擋住那顆穿越空間的子彈。
林伊慕記得閉上眼睛前,她手中的珍珠滾到地上不見蹤影。
媽媽回來了嗎?擱在她臉邊的手是那麼溫暖,是媽媽嗎?
「媽媽……」她在夢裡喊。
草地上,她在跑,媽媽就在前面,可她卻怎麼也追不上,忽然絆了一跤,縱聲大哭,媽媽終於回過頭來,她以為像往常摔倒時一樣,媽媽要愛憐地過來扶她、哄她,但是沒有。
媽媽的臉變得萬分猙獰,語氣嚴厲,尖銳地直刺進她的耳,刺出血來——
「你忘了!你忘了我說的話!我說過要你好好爭氣,不要再讓別人罵你媽媽是賤女人!但你忘了!你想讓媽媽在地下做鬼也抬不起頭嗎?你不是我的女兒,我沒有你這種女兒!為什麼要忘記我說過的話?啊?說——」
我沒有忘記……媽媽,我真的沒有忘記……
「那你為什麼不回到你爸爸那裡去?為什麼要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他是黑社會的人,跟他在一起,你也會變成一個賤女人!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願跟楚文俊訂婚——」
媽媽不要生氣,我回家……我這就回家……再也……再也不見他了……
林伊慕知道自己肯定哭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臉頰邊濕濕的,一隻溫暖的大掌正憐惜地替她擦拭。
「慕!」一個驚喜的聲音叫她。
不用看她便知道是誰叫她,這些日子朝朝暮暮在耳邊迴響的,是這和煦的聲音。
「珍珠……掉了……」她吃力地說。
「沒掉,沒有掉,」狄昊天急忙安慰,「已經叫人拿去鑲成鏈子了,放心。」
她凝視他,伸手撫住他的臉,她不期而遇的狄昊天,一向意氣風發的他為什麼忽然這樣憔悴?像是瘦了。
「怎麼了?」他笑,笑得那樣無力,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眠。
「你說過,撬到珍珠的人,許下的願望一定能實現,對嗎?」
「嗯。」他點頭,「你當時許了什麼願望?」
「我曾經答應過媽媽,要替她爭氣……」聲音靜止,隔了良久才下了決心,緩緩吐露,「我的願望就是……回家,趕上訂婚典禮。你能放了我嗎,昊天?」
狄昊天痛苦地閉上眼睛,像是哭了,卻沒有眼淚。
第四章
王永榮今天特別惱火。
本來他相中的女明星在收了三套藍鑽首飾、一幢山頂別墅後,終於答應跟他約會,但就在他梳得油光粉面,正「性」致勃勃的打算去赴約時,忽然一通越洋電話命他迅速飛往南美洲。
可憐的王永榮,哭喪著臉飛到指定地點,卻不見大哥,只見一明艷美人叉著腰、冷漠地站在機場外,算是迎接他吧,美人?沒錯!但那又有什麼用?可遠觀不可褻玩焉!那是阿平的馬子,碰不得。
「大哥呢?」王永榮東張西望,晚到了兩個多小時,最怕狄昊天嚴厲的眸子。
「回黑街了。」方紫安回答。
「回黑街了?!」王永榮大驚,旋即一頭霧水,「為什麼我才飛過來,他就飛回去了?交易完了?那要我十萬火急的趕過來做什麼?」
「交易還沒進行。」
「還沒進行?」開什麼玩笑!「還沒進行大哥怎麼會飛回去?」
每次交易大哥都要親自盯著,即使是老頭子去世的那一年也不例外。
「千竹會要偷襲黑街?」王永榮恍然大悟。
「沒有。」
「國際刑警又要耍小把戲?」
「沒有。」
「那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打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