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放心,在程府不會有這種情況,吞銀和含玉巴不得我這輩子都留在程府,什麼長伴青燈古佛還是逼上絕路,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程銖說的情形她怎麼會不懂?女人依附著男人,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女人一生的榮樂與否,從傳宗接代、娶妻納妾,不都彰示著男人至高無上的權利,要女人低頭、要女人服從、要女人以夫為天,男人若毀了女人的名節,受難的,又何嘗不是女人呢?
她之所以幸運,在於她有兩個疼愛她的弟弟,是羽翼,包容著她,失去任何一邊,都會讓她折翼墜落。
「主子,您好像也很高興?」
程咬金低笑,沒掩飾心中喜悅。「老實說,是的。」
「為什麼?」
「傻銖兒,能不用嫁給曲無漪,我叩天謝地都還來不及,為什麼要不高興呢?你知道嗎?我看到曲無漪的第一眼,我就清楚自己很怕他,我沒辦法遏止自己的顫抖,雖然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光憑一眼來斷定他的好壞,可是……我真的很怕他,我無法想像他成為我的夫君之時,我怎麼去壓抑不抖散自己的四肢百骸?」
「說真的,我瞧見他的第一眼,也覺得他看起來好凶……」程銖也有同感,曲無漪模樣雖好,可是他的雙眼實在是讓人不敢直視。
「既然這樣,你不該為了我的解脫而破涕為笑嗎?」程咬金俏皮地眨眨眼,硬是要逗笑程銖。
聽來好像真的算是好事。程銖揉揉雙眼,沒再墜下豆大的淚珠,小嘴嘟囔著:「一切都回到原來,程府的危機也拜曲無漪之賜就算解決,銀主子和玉主子心情也變得很好,您也不用嫁給曲無漪,以後您就可以繼續和梅四爺——」
「別提他!」程咬金臉色大變,「從今天起,只要是梅莊的人事物,全是程府的禁忌,別提別買別打交道,犯不著再浪費精神招待,咱們程府永遠和他門只有瓜葛。一口氣很是決絕。
被曲無漪退了親,她沒有生氣,可被梅舒心拒親,讓她心火難消,無論以哪個角度來看,曲無漪都遠比梅舒心差勁,對她的名譽傷害也最大,可她能替曲無漪找到辯解的句子,但對梅舒心,她自己都氣他氣到揪心,哪有多餘的精力替他找藉口,來說服他不願娶她是另有原因?!
她也不想自欺欺人,她對梅舒心會這麼不滿,是因為梅舒心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和其他人全然不一樣,所以她對於別人的傷害能多加容忍,卻絲毫不能忍受梅舒心這樣待她,因為……她對於心愛的人,總是要求得更多,如同「愛之深,責之切」一樣。
他既然不願愛她,那麼……她也不要傻傻的愛他了。
這種不公平的付出,她不要!
這種沒有人會回應的失落感覺,她不要……
「主、主子……」門外,有奴僕喏喏喚道。
「什麼事?」口氣還是很沖。
「雖然您剛剛吼著不能和梅莊有瓜葛……可是梅四爺在大廳,正等著您……」原本準備來通報梅舒心上門的消息,怎知在門外就聽見主子吼出的那些斷絕往來宣言,讓小奴僕掙扎了好半晌,還是硬著頭皮敲門。
梅舒心?
他不是還在睡嗎?怎麼會上程府來?是知道她讓人給退了親,刻意來羞辱她的嗎?
「叫含玉和吞銀去見他,我不去。」程咬金還在賭氣。
「玉主子和銀主子說是要去買酒菜慶祝您……呃,被退親,現在府裡只有您一個主子在……」小奴僕為難道。
「那麼,讓他等,等到含玉和吞銀回來,我不去。」
「主子……」
「下去下去!」程咬金喝退他。
小奴僕答「是」的聲音漸漸遠去,程咬金從銅鏡裡看見扁著嘴,一副委屈模樣的自己。
「主子,您真的不去見四爺?」程銖從鏡中打量她的表情。
「說不去就不去。」若不是因為她被曲無漪退親,梅舒心以為現在到程府還找得著她嗎?哼!
「如果玉主子和銀主子回來,應該不會給四爺好臉色看。」程銖似有意若無意地提醒。
「那……那正好,不用給他好臉色最好。」程咬金輕哼。
「會被趕出程府的。」程銖這句話很故意。
「趕出去就趕出去呀!」程咬金的回答開始變慢,不像前幾句都是很俐落地脫口而出。
「噢。那我去準備竹掃把。」程銖作勢開門。
「做什麼用的?」程咬金不解。
「讓銀主子和玉主子轟梅四爺出去用的呀。」反正只要讓程含玉和程吞銀親自接見梅舒心,依新仇舊恨,兩位王子很快就會需要竹掃把趕人了。
「你不用故意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心軟,反正竹掃把打在身上也不過像搔癢,不會出人命。」程咬金話是對著程銖說道,實則也在說服自己。
「要是拿竹掃把的人是你,我相信那會很像在搔癢,不過若是換成了銀主子和玉主於,銖兒不敢打包票噢,竹掃把倒著拿,也是凶器一把。竹掃把的奧妙之處在於可以藏在民居之中,隨手可得,平時還可以拿它掃地來隱藏殺機,就算被官差抓了也告不了你,真不愧為七種武器之首。」程銖盡量不讓語氣聽起來很風涼,故作無知貌。
「……」
「主子,去見他啦,您真忍心讓他獨自面對銀主子和玉主子的聯手欺陵噢?」知道程咬金心底有絲絲動搖,程銖再加把勁。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為什麼要我去見他?!」程咬金別過頭。
程銖輕噢一聲,她聽出了主子的弦外之音。「銖兒明白了,不該由主子紆尊降貴去見他,讓四爺親自來見您就成了吧。」嘻嘻。
沒待程咬金點頭與否,程銖開開心心地提著裙擺,小跑步朝大廳奔去領人。
「這丫頭,越來越愛要嘴皮子了……」
有些無奈地瞟向銅鏡,鏡裡的她仍是濃妝艷抹,打從曲府回來還沒機會讓程銖替她拭淨水粉胭脂——因為銖兒忙著一路哭回來,連她的髮髻都還是婦人髻,真不習慣這副模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