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嫁不嫁,不要將女兒嫁到梅莊當三夫人啦!
「小四,你嚇著盛叔了。」梅三忍不住替未來丈人解圍,先從梅舒心的貓爪底下將梅盛的衣襟給救了出來。
「若不這樣,他還真以為咱們梅莊的主子好欺負,拿喬!」哼!
梅三完全確定梅舒心清醒了,因為那個和前九個月昏昏欲睡又迷迷糊糊的梅家小四截然不同的梅舒心正大剌剌在他眼前叉腰訓人。
睡著時,可愛的讓人直想起他幼年時天真無邪的童稚樣;醒來時,面容還是那麼討人喜歡的俊秀,可性子……
或許猛虎睡著時,看來也像極了貪寵的貓兒,讓人容易忘了當它清醒後,牙齒及爪子全是危險的凶器吧。
而今,他張牙舞爪要撕裂的頭一個對象就是梅盛。
「我告訴你,最好開始著手準備嫁女兒,要是明年正月我還不能喚她聲『三嫂』的話,你就別怪我這個做主子的不念舊情,大義滅親。」梅舒心最後四字輕到簡直只是無聲氣音,但對梅盛而言,仍是青天霹靂。
「四當家……」梅媻姍不知該感激梅舒心抬出主子威嚴堵了老爹的嘴,還是該替老爹被主子欺負一事表達些許哀傷。
梅盛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打從賣身梅莊,他便立下誓言,這輩子,生是梅莊人,死是梅莊鬼,這是身為僕人的他最堅決的認知,天地良心,他從來沒奢想過有朝一日,他梅盛會榮登主子的丈人這種折福折壽的尊貴地位……他承擔不起,真的!
梅舒心明白梅盛還是不甘不願,甚至極可能在轉身踏出側廳後繼續對他三哥動之以情、拒之以理,看來,他出的招還不夠狠。
梅舒心朝梅盛勾勾指,後者出於本能地靠近他。
「你說說,為人忠僕者,在面臨蜚短流長之際——一是主子無恥,逼人為妻;一是僕人貪榮,賣女為岳丈——該選擇哪一項?是損主子名聲呢?還是壞你名聲?」言下之意,是主子重要還是他自個兒重要?
「這……當然是……」嗚嗚。
梅舒心很滿意很滿意地拍拍梅盛的肩,再給梅三一個「搞定」的眼神,梅盛不用給答案,在場的人都一清二楚,梅盛替自己挖了個坑,而梅舒心只是補上一腳將他踢下去,那個坑,名為「忠僕」呀……
「對付這種人,就得端出主子的身份壓死他。」梅舒心抿著笑,湊到梅三耳邊輕快說道。
「小四,謝謝你。」梅三誠心回道。
「兄弟之間說什麼謝?我可不愛聽。」梅舒心給他一個好甜好甜的稚笑,身為么弟最大的本領就是專門用笑容來蠱惑哥哥們。
「好了,你有客上門,我不擾你了。媻姍,走吧。」梅三淡瞥向拎著糖關刀站在一旁看戲的程咬金,儒雅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羞窘,畢竟讓外人瞧見這場逼婚鬧劇總是不妥。
「嗯。爹,走羅。」梅媻姍順手攙起伏在地上不斷低吟著「當然是……當然是……」卻沒個下文的梅盛,退出了側廳。
梅舒心五指草率地爬梳過披散長髮,目光終於落在程咬金身上。
笑容綻開,這回無關猙獰與心機。
「咬金,怎麼有空來看我?」梅舒心邁開大步走向她。
「不是看,是砍。」沒瞧見她手上的糖關刀嗎?!
「今年我睡晚了,不然往年這時候咱們已經手挽著手,一塊賞梅觀雪,好不快意。」
很明顯地,梅舒心對她手上的關刀視若無睹。
「誰跟你手挽著手引我們距離少說有三大步!」
拍開梅舒心圈抱而來的熱絡雙手,程咬金沒空閒陪他磕牙敘舊,雖然方纔的火氣被梅三的婚姻鬧劇給打斷,但她可沒忘記此趟殺上梅莊的目的。
「今天我也不是來同你談天說地,你膽敢輕薄我家銖兒,說什麼也饒不得你!」
糖關刀揮來虎虎生風,真有幾分架式。
「輕薄?我?」
「不是輕薄你!是你去輕薄她!」沒聽清楚梅舒心句子裡的停頓,她還以為是他誤解了她的語意。
「我輕薄她?」梅舒心瞇起眸,瞥了瞥躲在程咬金身後的程銖,食指在下顎搓搓弄弄。
沒這個印象呀,聽說男人睡死了可沒有半分威脅性,想使壞也沒能力吧,所以他不太可能在睡夢中胡亂毀了姑娘家清白。再說,他也沒有什麼發洩過後的疲累或歡暢感覺……眼睛瞄回程咬金因怒氣而紅艷的容顏。
「咬金,你若說我輕薄你,我還相信。」結論。
杏眸怒瞪,「你以為這樣說我會高興嗎?!」
「你不用太高興啦,稍微滿足一下就好。」梅舒心還真以為程咬金在詢問他的意見。
程咬金向來以男裝打扮在糖商間周旋,一方面談起生意來不會因女孩子身份而綁手綁腳,另一方面也是方便含玉和吞銀偶爾的串場,才不至於露餡——不過在梅舒心面前,她是女娃娃的事實早已不是秘密。
全怪好些年前他的一盤醉仙釀梅酸,三顆下肚就讓她醉得不省人事,一覺醒來,不僅瞧見自己被剝得只剩胸前一小塊破布似的兜衣,躺在陌生的廂房內,更嚇壞她的是梅舒心同樣衣衫不整——據他說,她吐了他一身,弄髒了彼此,他只好委屈的替她寬衣,前提是,他不知道她是姑娘家,也是在脫盡了她的外褂才驚覺自己逾越。
騙人!那麼他那時笑得那麼淫做什麼?!程咬金壓根不信他的說辭!
雖然他萬般保證她的清白無損,卻也因為這事,讓她有了把柄在他手上,飲恨呀!
「無恥之徒——」
「咬金,你該對我多些信任,想想,當年你衣衫不整地送進我懷裡,我都能讓你全身而退,你怎麼會以為我會對銖兒出手?雖說銖兒模樣俏麗,但在我眼中絕對不及那時的你嬌媚半分,這樣,你還不信我嗎?」他壓低聲音,似哄似騙。
這幾年來,這種聲調程咬金不知聽過幾千幾百回——因為他每次搬出舊事堵她的嘴時就是這副嘴臉、這副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