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絮研已經弄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覺得冷還是熱,明明身體四肢很冷,可是臉頰卻又一陣熱燙,而心頭則有某一種躁動急欲掙脫而出,這可是裴絮妍從來沒感受過的。
兩人短暫的靜默,不經意引出些微曖昧的氣氛,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空氣中流蕩著。
此時匆忙來到裴絮妍房間的裴力行,乍見況昭雲正在照顧裴絮妍,心中一時大悅,便偷偷隔著窗欞窺探著屋內的情形。
事情的發展竟出乎他意料的順利!
而況昭雲則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了,而來人還是裴力行,裴力行躲在他身後窺探的德性,頓時讓況昭雲備感厭惡,當場臉色大變。
「休息吧!」況昭雲撂下話後,匆匆離去。
裴絮妍讓況昭雲突然的行徑給弄糊塗了,心口還隱約留著況昭雲離去的失落感。「怎麼回事?」
裴絮妍原以為是自己哪兒說錯話了,轉過身一瞧才發現裴力行的身影,立即下意識地將自己埋進被窩裡,背對著來人。
裴力行一見到正要離去的況昭雲,趕忙將他給攔下。
「況大人!絮妍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無端掉進了池子裡?」
裴力行極力要裝出著急的樣子,可惜眉角堆出的笑意卻表現出裴力行得意的神惰。
況昭雲瞇起狹長的黑眸,漠然地看著一臉急躁的裴力行。「我不清楚,我剛要離開芙蓉園,她就掉進了池子。」
「是!是!下官真是老糊塗了,鐵定是絮妍笨手笨腳的,才會一個不小心掉進了池子裡,所幸況大人救了小女,下官感激不盡。」
裴力行連忙拿起絹巾擦拭況昭雲身上的水漬,巴結到了極點,不敢稍有怠慢。
「笨手笨腳?」
她像嗎?她分明手腳利落得很,不然怎麼能從他手中搶走那些銅板?
「是呀!小女如有冒犯況大人的地方,請況大人海涵,下官會好好管教小女,絕對不會再冒犯大人。」裴力行依舊陪著笑臉,轉頭對著丫環一喝:「你們還不快幫況大人準備準備淨身的熱水!怠慢了況大人,有你們好受的。」
況昭雲瞟了屋內蒙頭大睡的人兒,嘴角悄悄揚起一個弧度,不等裴力行究竟說完了沒,便逕自離去。
裴力行待況昭雲離去後,屏退所有的下人,獨自來到裴絮妍的床側,親手端著她尚未喝完的薑湯。
「乖女兒,你怎麼不留神點?要不是有況大人救你一命,你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快把這薑湯給喝了暖和暖和身子。」
裴力行溫和的語調,讓縮在被窩裡的裴絮妍大感吃驚。在她的印象中,爹從不曾這麼柔和跟她說過話,尤其在娘因她而死之後,裴力行更沒給她好臉色看。
一股不祥的預感迅速升到裴絮妍的心頭,裴絮妍戰戰兢兢接過裴力行手上的湯碗。「爹!女兒自己來就好了,女兒沒什麼事了,請爹去休息吧。」
「這怎麼行?爹讓小竹去請大夫了,待會兒讓大夫看過再說,可千萬不能受涼了。」裴力行熱絡地拉高裴絮妍身上的被褥,呵護不已。
裴絮妍明顯地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鼓起勇氣問出個所以然來。
「爹!你想要女兒做什麼就說吧!」裴絮妍斂下眼睫,落寞的眸光沒有受到呵護的歡愉。
裴力行忽爾握住裴絮妍削瘦的肩頭,語帶懇切。
「女兒!阿爹就你這麼一個孩子,現在也只有你能幫阿爹的忙,阿爹只希望你能留住況昭雲的心,讓他別太為難爹,就這點小忙而已,你應該做得到吧?當然還是希望他能為爹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好讓爹能回到京城,女兒,爹現在真的只能靠你了。」
裴力行傾其全力打算將所有的賭注都押在裴絮妍的身上,一旦成功,他將成了況昭雲現成的岳父,如果失敗了,他即有可能會有數不盡的麻煩,因此這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這……」裴絮妍大為震驚,澄澈的眸光儘是不可置信。怎麼也想不到爹竟會對她提出這種要求。
裴力行眼見裴絮妍露出猶豫的表情,連忙說服她。「女兒啊!現在也只有你能幫爹了,你想想我們離開京城十多年了,難道你不想回京城嗎?現在爹真的只能靠你了!」
「爹……」裴絮妍無奈地看著裴力行熱絡地拉著自己的手。
好久了……真的好久了,爹不曾在她的床前同她說話,而如今現在又緊緊握著她的手,原因不是她是他的女兒,而是他有求於她啊!
「阿爹!可是女兒不確定況大人會聽我的,何況他對我的印象並不好。」
裴絮妍露出苦笑,想起她跟況昭雲第一次見面尷尬的情形,即使他後來見著了她,仍然不忘暗暗諷刺她,這叫她如何有能力去留住況昭雲的心?他討厭她都來不及了。
「哈哈!孩子啊!不要擔心,爹也會幫你的,爹只希望你能多花一點時間在況大人身上,讓他注意到你就好了。」
裴絮妍確信她沒有拒絕的機會了,索性咬牙認了。「女兒知道了,女兒會盡力做到爹的要求。」
裴絮妍垂下秦首,收回被裴力行緊握的掌心,裴絮妍嘴角滑出無奈的苦笑,眼眶則是泛起一層薄霧。
她真的好可悲,可悲到現在她才第一次感覺到她是裴力行女兒的身份。
裴力行滿意地開懷大笑。「太好了,等會兒大夫看過之後,你就好好休息,養足體力才行,爹往後可要靠你。」
「女兒明白了。」裴絮妍兩眼無神地望著裴力行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被出賣的難堪。
她現在真恨自己是裴家的女兒,而不是一個普通不過的老百姓。
眼淚早已悄悄滑落裴絮妍細緻的臉龐……
* * *
一早,況昭雲正在看著裴力行送來的資料,有關於江寧城以往的賦稅狀況、衙門訴訟、農作物收穫情形……等,不過最讓況昭雲急於得知的,則是能否從這些資料中,瞧出有關於三個月前吞糧案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