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若京大夫有什麼需要香兒幫忙的,就敲敲窗子,香兒隨時在外頭候著。」
「大可不……」用如此。擔心傷了香兒的心,她只好把未說完的話吞回去,改口道:「嗯,我知道了。」
「那香兒先出去了。」香兒迅速收拾碗盤,退了出去。
香兒,謝謝你。京夢然無聲補上這一句。
從龐澈把她關在這裡後,他就不見蹤影,連她想找他問個明白的機會都沒有,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特意將她軟禁在這裡,阻斷她和鳳絲、芊顏連絡的可能,可為何又派人來關照她?
看來,她還需要再想想,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深夜裡,無預警下了場雪,由於香兒早已就寢,屋子裡根本來不及放上火盆,讓幾天不吃不喝的京夢然,已經有些承受不住,她捧著隱隱絞痛的腹部,虛弱地靠在牆邊。
「呼呼……」
她喘著氣,滲出滿額的冷汗,細細的汗珠沿著背心淌落,浸濕了她的衣衫,紛飛的雪花挾著半開的窗欞飄入,更是讓她冷得直打哆嗦,被鐵環扣住的腳踝,因她的強力掙扎而刮出不少傷痕,滲血的傷處好不容易才乾涸。
風雪越晚越大,夢然蜷縮著發顫的身子,意識已漸模糊。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腳步聲朝她而來,不過虛弱的她,早已無力睜開雙眼。
匡啷!
碗碟破碎的聲音,接著又傳來一聲低咒。「該死!是誰把碗盤放在地上?」
「該死的小奴才,八成收了錢享樂去了。」
又是一聲咒罵,頓時吸引住夢然的注意力,她勉強喚回飄忽的意識,使力睜開眼眸——
「誰在那……」
聲音乾啞得嚇人,她連忙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強烈的頭痛再次襲來,她頭一昏,意識又逐漸飄散。
這回她的意識硬生生讓人拉回來。
夢然感覺到好似有人正溫柔地用掌心摩挲她的腳踝,不小心碰著了她的傷處,她痛得想要縮回腳掌,無奈卻被固定住,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她只好睜開眼睛一探究竟。
「……誰?」
「這點小傷我能處理,交給我。」來人淺笑,對她咧出一口白牙,他身上套了件厚氅,肩頭上沾滿雪花,顯然是剛從外頭進來的。
「龐龐龐……澈?」沒想到是他,夢然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想要站起身,離他遠遠的,無奈腳踝還扣著鐵鏈,這一掙扎又扯動了結痂的傷口,鮮血直流。
「別動!我幫你止血。」
他脫下她的鞋襪,撕下一截衣袖,按壓在她的傷口上。
「你真的是龐澈?」能對話、有溫度、有身體……眼前的人,不是她因失溫而幻想出來的?
「當然,很失望嗎?不然你希望出現的是誰?」
他打趣說道,有點自嘲意味。
他掌上的熱度,沿著她的腳踝往上竄燒,直直燒上她的面頰。
女人的雙腳也算是私密的地方,除了夫君以外的男人,是不能碰的,而他更是不能碰,他是她的敵人,經過一回的教訓,她已經牢記在心,莫敢忘。
夢然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保證不會逃跑,請你幫我解開鏈子,我可以自己來。」
一句話,兩人的關係疏遠如陌生人。
忽略她眸中的敵意,龐澈仍維持淺笑。「沒關係,我不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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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解開鏈子,執意替她上藥,可他的舉動,在她眼中仍是充滿不信任。
「你沒必要這麼麻煩,反正這是我自找的。」她澀澀地道。
講白一點,鐵鏈是他銬上的,沒必要假好心,她不吃這一套。
「如果痛,就說一聲。」
發現龐澈又搬出慣用的迴避問題技巧,夢然怒瞪了他一眼,不屑地撇開頭,不經意發現他的白靴上沾了泥,也沾了血跡。
難道是她的?
夢然左瞧右瞧,怎麼也不像是她的,畢竟血若由她這兒漫流到他那,恐怕已經是大出血了,她哪能如此氣定神閒,再說他白靴上的血痕不停蔓延擴大,好似才剛沾上的。
順著視線往上移,深褐色衣褲,看不出血跡,上半身雖然有厚氅遮蔽,但厚衣下擺用來當綴飾銀白貂毛,也沾了不少血跡,身為大夫敏感知覺,她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味。
望向他的臉,在燭光映照下,發現他的前額竟也滿冷汗,在下著大雪的寒夜裡,更是不尋常,她是痛到冒冷汗,那他呢?
思忖了半晌,夢然正當要開口,卻先被龐澈搶了白。
「好了!我去差人加火盆。」
他笑了笑,站起身,腳步不期然一個踉蹌,他雖極力隱藏,反應迅速立即站穩,但仍全被京夢然看在眼底。
她特意目送他離去,赫然發發現他的左腳有些跛,一拐一拐的,似乎受了傷,而地上那些深淺不一,隨著他的腳步落下的怵目血痕,才是讓她大吃一驚的主因。
「全部抬進來,放下就可以離開了。」
他指揮下人搬來五個火盆,耀眼的火光瞬間讓整座院落溫暖起來,然而,他的手始終捂著腹部,眉頭也是擰得緊緊的。
很明顯的,他受傷了。夢然如此推斷。
他朝她走了過來,發現她的目光緊鎖著他,他驚喜地笑了開來。「幹嘛這樣瞧著我?是埋怨我的上藥技術太差,還是稱讚我有當大夫的天賦?」
他覺得當她不言不語時,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連情緒都讓人猜不著、看不透。
聽見他的調侃,嚇得夢然趕緊回神。這才發現她竟不知不覺瞧入神了,她紅著臉調開視線。
「你——是不是受傷了?」
「嗯?」
他一臉驚訝,夢然自己也嚇了一跳。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在乎這個問題,她不是巴不得他死嗎?
「有嗎?沒吧,謝謝你的關心。」他打起太極,唬弄過去。
可看在夢然的眼裡,他的笑容卻顯得僵硬、勉強。「不,我確定你有受傷。」
「聽說你不吃不喝好幾天,應該餓了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