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趁著龐澈體力不支昏睡之際,不信邪的夢然,再次悄悄替他診脈。
果然還是一樣的結果,除了因失血導致虛弱外,基本上已無大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蠱引到哪裡去了?」
換個說法,她的小蟲兒到哪裡去了?夢然百思不得其解,懊惱地呆坐在床側深思。
她不敢想龐澈體內的蠱毒怎麼解的,也不敢想究竟是多早以前就解了。
「怪了,真是古怪到了極點。」
夢然當下決定觀察他的身體,有無蠱蟲鑽出的痕跡。雖然蟲蠱鑽體而出,人還活著的機會微乎其微,但眼下只有死馬當活馬醫。
當她敞開他的衣襟,旋即被眼前驚人的「烙印」
嚇得失了神。「天、天啊……這是……」
他的身體除了大大小小的刀疤、鞭痕外,胸上靠近心窩的部位,還被狠狠烙上了一個「奴」字,就像某些大戶人家會將自家奴僕烙印一般。
她怯怯伸出指尖,摸索那深入肌理的深紅色的印痕,鮮明的顏色彷彿昨日才烙上,然而刺眼的紅,更讓人渾身燒灼起來,依稀感覺到烙鐵的熾熱,以及嗅到肌膚的焦味。
「誰……這麼殘忍?」她臉色刷白。「嘔……」
一陣強烈的吐意襲來,正當夢然要縮回手摀住嘴時,冷不妨被扣住了手腕。
回眸是他,她嚇了一跳。「龐澈……」
他虛弱地眨眨眼。「你的傷呢?」
「我哪有什麼傷?」
「我不該用鏈子鎖你,但又怕你做出讓我後悔的傻事。」他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有本事救你,就有辦法殺你,只是在事情還沒弄清楚前,我是不會衝動誤事。」
簡言之,他的憂慮是多餘的,恐怕是擔心她壞了他的事才鎖著她,這才是真的吧。
「無妨,你沒事就好。」他的唇角銜著一抹瞭然的淡笑。
鬼話連篇!自己都快死了,哪來閒功夫擔心她。
夢然雖是這麼想,卻仍然無法忘卻,他一睜眼,第一句話就是對她的關心,所引發的驚訝情緒。相較之下,她倒顯得小家子氣,救人救得這麼不甘願。
「你再多撐一刻,我就沒法子了。」夢然突然開口。
她還記得乍見到他嚴重的傷勢,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同情還是憐憫的情緒,不停在她的胸口蔓延開採,等她回神,她已經救了他。
「讓你見笑了,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上。」
「喂!請你搞清楚,我不是在救你,我、我是……」
他忽然低笑幾聲,話題一轉。「看來我果然很『毒』,連蠱蟲在我體內都活不了。」
夢然怔愣一會兒,才意會他在幫她找台階下,順道解開她連日來的疑惑。「你……早就知道了?」
這就是為什麼,即使遲了服藥的時辰,他卻無事的原因嗎?
「這世上或許只有兩種人,一是對柴仲侖恨之入骨,一是對舔他的腳趾上癮的人,那些恨他的人,為了殺他無所不用其極,毒殺、咒殺、派殺手……數不完的花招,而我就是在那些人下手前,先殺了他們,因此在這之前,我必須比他們更強才行。」
體力尚未復原,又說了這麼多話,龐澈氣喘吁吁。
按照他的分類,他根本就是那舔柴賊腳趾上癮的人。「呸,你無藥可救。」夢然的雙眸浮現出怒意,啐了他一口,嫌惡站起身退離他的床榻。
「呵,是沒救了。」他自嘲笑道。「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判定是否有人要毒害相爺,我研究世上各式毒香,在相爺動筷前,我也一定先代嘗幾口,十年下來,或許會中毒,但若要危害我的性命亦是不容易,更別說尋常毒物,已經傷不了我分毫……」
「你不用告訴我,你的豐功偉業,我沒興趣,既然如此,你何必與我妥協,甚至為我們所脅迫?何不乾脆殺了我們?」夢然惱恨吼出聲。
想必在他眼中,她就像一隻被要得團團轉的猴子一樣可笑,還以為自己釣了只大魚,原來她才是上鉤的魚兒。
「殺了你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怎麼會沒有好處?殺了意圖危害主子的敵人,可說是大功一件,這不正是你身為『奴才』該做的事?」
她怒瞪著他,刻意加重口氣,卻意外瞥見他的眸色黯了黯,閃過一抹受傷的情緒,自覺理直氣壯,她撇開頭,不願多想。
「是啊!」龐澈吁了一口長氣。「那我為何始終下不了手。」
他的問題,同樣也是她的問題。他為何不殺了她?她不懂。
「哼,別把話說的那麼好聽,你根本早想殺了我們,那一晚在屋子外頭,你和柴賊的對話我全聽到了。」
那一次之後,她對他僅存的信任也消失殆盡。
龐澈目光閃爍,神情顯得侷促不安,只能心虛地避開她責備的視線。「我只能說那是我的私心,並非有意加害於你,我說過只要不牽扯到上官家的事,一切都好商量。」
夢然狐疑地盯著地。不明白接連多次提到上官家,他就會出現這種表情,情況似乎不是只有上官家和柴賊是死對頭這麼簡單。
「那是你的問題,上官家的事我管定了。」她口氣堅定。
「夢然!算我求你!好嗎?」
沒意料,他會低聲下氣求她,還這麼自然地喊她的閨名,語氣更像情人間才有的親暱,她一時怔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紅著臉結巴回道:「求、求我也沒用,況且你傷勢未癒,還是多休息。」
匆匆撇下幾句話,她轉身就要落跑。
「等等——」他急忙喚住她。
「你還需要什麼?」她壓根兒不敢轉過身,生怕被發現她的臉頰燙的可以煎蛋了。
「既然你費心思救了我一條小命,我也不是那種不懂知恩圖報的人,這東西就當作我的謝禮,念在我不方便起身,你過來拿吧。」
「喔。」理智終究勝不了好奇心,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接過他遞來的絨布包。「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