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梢擰:「什麼意思?」
「矜待、貞操、節烈,你沒聽過麼?」她扯了扯嘴兒,頗不以為然,「就怕往後,整個陽谷的人都認為我和你有什麼特殊關係,這豈非『上床容易下床難』?」
特殊關係?確實有,只是,你忘了。東方日剎在心底對她說,表面上卻只淡淡撂了句:「你多休息便是,旁的無須多想。」
「我不想,誰想?難道你會幫我想?」說完,又兀自低聲加了句嚼咕,「嗟!反正吃虧的絕不會是你……」
東方日剎表情沉鬱,似乎不為所動。「真的不要待在這兒?」
斜眼瞟向他:「真的不要。」
「就依你。」
噯……答得這麼乾脆?戚小月來不及問清楚,就被一雙鐵臂攔腰抱起,驚得她立刻揚聲大喊:「你做什麼?」
「你不是要回西院?」東方日剎反問,語氣清平。
「呃……話是沒錯,但不是這樣回去。」背脊冒出冷汗,戚小月虛軟了聲嗓,「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你放我下來。」
開玩笑,要是其間被人撞見他抱著她回西院,那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你要自個兒走回去,可以,不過得先把桌上的東西吃了。」東方日剎將她輕輕放下,一手仍攬著她的腰。
「桌上的東西……」戚小月探頭望去,下頦兒差點掉落,「啊?這麼多!」
「嗯。」
「嘿嘿,我……我不餓!少主的好意,我心領便是、心領便是。」她吞了吞口水,衝著他直笑。
他僅僅道:「你自個兒選吧。」
「我……」看看那張御用大床,再看看桌上又是盅、又是碗、又是盤、又是碟的東西,再看向門外,戚小月沉吟了會兒,深吸口氣,咬牙說出了決定:「好!我吃、我吃、我……吃……」
以慷慨赴義的壯烈之姿,她——戚小月,走向了滿桌的食物;而在她身後的東方日剎,鐵樣的線條終於偷偷地、稍稍地放柔了……
☆ ☆ ☆
東方日剎這個人當真怪得很,怪到她平素的靈光一遇著他就全數灰飛煙滅;別人怎麼想、會有什麼反應,她都能猜出個八九分,惟獨東方日剎,她猜不透!而且每次將她吃得死死的居然還面不改色,彷彿一切都很自然。
他,果然是她的剋星、災難,半點不錯!
「大總管,陽谷的少主都在做些什麼事兒?」戚小月病體尚未痊癒,人就已經待不住了,這會兒鑽到賬房,向大總管討了個對賬的工作。
「怎麼問起這個了?」東方甫抬眼看著她。
她眉心一緊:「動不動就可以瞧見東方日剎的人,怎麼覺得他似乎沒啥事情好做?這陽谷的少主未免做得太容易了吧?」
「呵呵呵,姑娘是嫌少主太常出現了?」東方甫撚鬚一笑。
手指在頰邊扒呀扒,戚小月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肩頭,故意嘻笑道:「大總管英明,我腦裡怎麼轉,全讓大總管猜出啦!」
「你那點心思,凡是明眼人都看得穿。」東方甫被她頑皮的模樣逗開了老顏,但一想到戚小月拋來的問,就不免興了慨歎,「唉……你真以為少主清閒?整個陽谷裡裡外外,加上各地堂口,少主要扛的是幾萬人的生計,哪可能容易?」
「我原也這麼以為,看到的卻又好像……」
「那是少主疼惜姑娘、放心不下姑娘,所以再忙也會抽空探探。」東方甫瞅著她,帶了抹溫煦微笑。「別說其他,這幾天汴渠那線的貨接連被搶,少主得趕到睢陽處理,每天還不是回來探姑娘的病。」
「這……不見得跟我有關嘛,也許……也許他是記掛陽谷吧……」聽了大總管的話之後,她怎麼心虛了起來?連話都說得輕軟。
東方甫搖搖頭:「姑娘,看事情不能光用眼睛,要用心。」
「我有用心吶!」戚小月高聲為自己辯解,白淨的臉蛋泛起困惑的窘紅,「就是用心想過,所以更不明白了。如果東方日剎真是因為我的緣故,那……說不過去嘛,他沒道理這麼關心我!」
「其中根由,我也不清楚。」
戚小月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心頭還是被一團迷霧罩著。
東方甫續道:「戚姑娘,你千萬要跟少主提啊,他接二連三遇到刺客,洋渠線的貨又破天荒地遭人搶劫,種種串想在一塊兒,絕非偶然。」他面色凝重,「西門家肯定是有備而來,要跟陽谷一較長短的!」
「西門家……」戚小月重複地喃念。
看來,靠東方日剎越近,她的生活就離簡單平靜越遠……就說了唄,東方日剎是她的剋星、災難!
就在她怔忡之際,賬房裡多了個昂藏七尺身。
「少主!」東方甫立刻起身。
東方日剎微微頷首,示意要他免禮,而後,兀自走到戚小月身邊,沉聲問道:
「發什麼愣?」
「啊!」輕呼一聲,戚小月這才發現他的存在,「你、你來啦?」
「賬房,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淡淡地說。
這話聽起來像是懷疑,戚小月不悅地瞪了回去:「字我看得明白、賬我寫得明白,有沒有這個能耐,我明白、大總管明白,是你不明白。」
聽她小嘴兒叨叨念著,東方日剎只微微蹙了下眉頭:「你的病還沒好,不該亂跑。」
「我哪有亂跑?你要找,還不是找得著?」
東方日剎決意不睬她,轉向東方甫道:「甫叔,我不想見她做任何工作。」
東方甫一愣,沒想到少主如此堅持。
「跟我回西院。」一把將坐定的戚小月拉起。
「我……」她飛快抽回手臂,正想出聲抗議,不意瞥見大總管懇求的眼神,當下又將話吞回肚裡,只剩靈眸尚能迸射出火星點點,「走就走!但是請你離我……遠、一、點!」
屁股重重落在椅上,兩手往下頦兒一撐,戚小月臭僵著臉,故意不看房間裡的另外一個人,半晌才沒好氣地說:「我回來了,這樣行了吧?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