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粗獷的白金鐲子是唐門主子的象徵,那只白金耳扣便是未來主母的身份代表,而今他將這麼重要的物品給了明夜衣,意思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七年前。」黑眸淡淡地一掃,冷天霨回答的倒也乾脆。
「那麼這七年來,你視她為護衛,還是一個女人?」
他瞇起眼,「我聽不出這其中有何分別。」
「別跟我打馬虎眼,小子。」攏起灰白參半的眉毛,冷松齡難得對這唯一的孫子板起臉。「告訴我,你是因為明丫頭不顧自己性命為你擋下一槍,所以將那只耳扣給了她的?」
冷天霨額間的青筋明顯地跳動了下。方才明夜衣的那番話猶言在耳,至今都讓他快快不樂。
這就是她要的,一輩子以護衛的身份自居?
「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冷松齡搖搖頭,「夜衣,她不會是屬於你的女人。」
「從前要我不得輕視明家的那個人,現在反倒又端出主僕尊卑的那套說法?」沒有正面回答,冷天霨釋出的眸光絕非是該有的敬仰,而是帶著一絲狼狽的惱怒。
他不願意將那些說一套、做一套的假道學與自個兒的祖父聯想在一起,但他的話卻讓他不得不這麼想。
「直到今天,我還是這樣說,明家人在唐門絕不是家僕,是你該尊敬的心腹至交,但也正因為如此,我不希望你去招惹夜衣這孩子。」
他態度強硬了起,「我若堅決要她,你能阻擋得了我?」
沉默好一會兒,冷松齡才緩緩地道:「打你小時候開始,對於你想做的事我大都不干預,也從不認為這是對你教育上的放縱,而是我認定你做事會有分寸,在你身後的責任會讓你在下決定前想得透徹才行動,相對的,夜衣的事也是如此,若你執意要她,到頭來也只會苦了她,我相信這些你都懂。」
冷松齡是看著明家父女兩代長大的,明硠能狠下心讓夜衣這孩子隱藏性別,接受一連串嚴刻的正規訓練,代表著他仍不忘卻祖訓所言,始終堅持家僕的身份,不敢有所忤逆。
既是如此,那麼,他是不可能讓明夜衣成為唐門的主母,而若真有這一天,依明硠的性子,只怕是會親手了斷女兒的性命,也不讓這事成為最終的定局。
「再說,剛在大廳上,你也聽見夜衣那丫頭說的,她堅持恪守她的本份,你這身為主子的,該是慶幸能有她這樣肯為你賣命的至交了。」冷松齡歎了口氣,「至於那只白金耳扣,就等夜衣提出請求時,我再將它交還給你,屆時,只希望你能記得那只耳扣的意義,別再妄加衝動。」
「她既以做出抉擇,我也不會強求不屬於我的東西。」丟下這句話,冷天霨頭也不回的離去。
在他身後的冷松齡,沒多說些什麼,只是仔細反覆咀嚼他的那句話。
他的話聽來毫無疑問,但其中似乎又暗藏玄機。
※ ※ ※
探視過明夜衣的傷勢後,冷松齡並未立刻動身返回唐門總部,這是為了讓明家父女能多聚首幾日。
說來諷刺,他們父女倆分東離西的時間多,要不是這回明夜衣受了傷,他們父女想見上一面還不知要等到何時,這是否也算是因禍得福呢?
「傷口癒合的情況如何?」卸下平日的冷峻,此刻明硠的臉上,有的只是對女兒的憂心。
扯開淡淡的笑容,她搖了搖頭,表示已無大礙。「老爺子自唐人街讓人調配的藥草對於傷口的癒合的確加快了速度。」
除了藥草包外,老爺子還特意淨空與房間臨近的蒸氣室,只為能讓她單獨療養。
而藉著蒸氣直接蒸發,皮膚上的毛孔皆得以擴張,藥草包的療效直接由皮膚吸收,經全身經脈遍及全身各處,這幾日她的傷口總算也是結了痂。
「槍傷好得了,疤痕恐怕很難消去。」他神情複雜的道。
「我記得您說過,傷疤是身為護衛的榮耀,留個幾道在身上能讓祖上添光。」回想起從前練武受傷時,父親總是這麼跟她說。
明硠露出難得的笑容,「你還記得?」
她不知道,他會這麼說,是怕年幼的她禁不住傷口的疼痛而哭出聲來,讓他這身為父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隨口扯了個理由,沒想到她卻記到今天。
「您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別人的童年記憶是怎麼樣的,明夜衣不清楚,她只知自己的童年記憶是一場接一場的比試串連出來的。
自小的聚少離多,讓她對親情更加的渴望,對母親幾乎沒有印象的她,自然就將與父親的相處視為最珍貴的時間。
「你可會怨我讓你承襲這重擔?」
看著父親,她覺得距上回見面,父親似乎又老了些,想必是為她的傷勢擔憂所影響的吧!
明夜衣目光帶著堅定。「若說是重擔,您不也背負了這麼些年?我是您的女兒,繼承家命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
初時她或許會怨,但隨著年紀的增長,她也能體會到父親的無奈,自然也就不再會埋怨些什麼了。
她知道,自己因基本功沒練得紮實而被禁食時,父親同樣陪著她挨餓;她知道,每當夜深人靜時,父親在母親牌位前說的,總是對她這女兒的驕傲,儘管那些話從不曾當著她的面說,但她都知道。
明硠心懷安慰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語氣中有些哽咽,「好,好……」
門外頓時傳來清脆的敲門聲響,接著,一名身著墨黑色襯衫、西褲的男子已走入室內。
朝明硠躬身示了個意,他才對著明夜衣開口,「巴斯楚議員的千金來訪,冷爵請明堂主到廳堂一聚。」
按理來說,她與威蒙·巴斯楚的女兒素未謀面,何以會……
「也通知了闕堂主?」明夜衣詢問。
「沒有。聽說議員的千金是專程來探望明堂主的,因此,冷爵只讓我來通知傳明堂主。」
她頷首示意,「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