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入內通傳一聲,說是我有事情找他,讓他立刻出來。」
「這……明少恐怕暫時走不開身。」支吾半晌,回話的人顯得面有難色。
稍早,堂主命人差明少自武館回來,當時堂主臉上神情甚是不悅,只怕這會兒正在廳內訓誡明少。
「走不開身?」從屬下額頭不斷冒出的汗珠,冷天霨更加篤定事有蹊蹺,「看來,非得我親自進去請他了。」
大步一邁,眼看他就要踏進紅色拱門內,兩旁的下屬交換了神色,為難極了。
「冷爵……」
「怎麼,你們想阻止我入內?」冷天霨雖無動怒,卻是瞇起了眼。
慌張的搖著頭,兩人同聲道:「屬下不敢。」
「放心,若是堂主怪罪下來,自是有我替你們擔著。」說完,他大剌剌地走進明心園內。
話雖如此,但他貴為唐門少主,若堂主真追究下來,受苦頭的還是他們這些下屬。兩人面面相覷,只希望屆時受到的責罰不會太過嚴厲。
越過庭院,冷天霨尚未走進大廳,便已聽見內堂中,硠叔慍怒的聲音——
「說!這上頭寫的男子是不是少主?」
「那是我的隱私,縱然你是父,我為子,也都不該任意翻閱!」跪在明家祖先牌位前,明夜衣身上儘是被父親鞭打的血痕,然儘管如此,她卻沒流下一滴淚。
「真正不該的是你對自己的主子動了情,有了逾越主僕的妄念!」明硠怒不可遏吼道。
「這真的是妄念嗎?」她淒笑著。
她從來沒想要越過那道防線,只是偷偷的迷戀著,沒想到,這也成了不可饒恕的奢望。
「那你要我隱藏性別以男兒的身份自居又該怎麼說?難道瞞過所有的人,我就真能變成你想要的兒子?相較之下,也許你才是那個癡心妄想的人!」自小到大她從未說過忤逆父親的話,沒想到這一說,連她自己都覺得大逆不道。
盛怒下,明硠手一揚就要往她臉上揮去,然而她挺直的腰身就像是甘願受這一掌,讓他不免心生不忍。
這些年來,他幾乎忘了夜衣生來是女兒的身份,始終都將她當成兒子看待,自然也未曾想到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重歎口氣,明硠終究忍了下來,「在先祖面前,我要你拿我的生命,以明家的聲譽起誓,這一生,你絕不會做出有違主僕的事情來,不會有妄想成為冷家主母的一天,身為明家人,你就永遠只能是忠於主子的護衛,倘若有天你違背了誓言,便是讓九泉下的先祖墜於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你的父親死無全屍!」
所謂知女莫若父,雖說夜衣生是女兒,仍有明家人首重承諾的因子,凡是親口允下的誓言,一生都將不違,再者,她的順從,更讓他這身為父親的確定她會信守諾言。
凝望著父親,明夜衣眼中閃過許多情緒,是痛、是怨,還有著難以相信。
是不是,身為明家人就得捨去一切?
是不是,身為明家人連愛人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是不是能選擇不再當明家人?因為這個姓氏,著實沉重得令人難以背負。
緊緊地闔上眼瞼,一如從前無數次的妥協與認份,她順從了父親的話。
門外,冷天霨沒驚動任何人又步出了明心園。
走到拱門處,他吩咐道:「今日我來過的事,別讓堂主與明少知道。」
原來,他的夜衣是個女娃……
甚至,還愛上了他。
※ ※ ※
餐桌前,靳該隱銳利幹練地目光瞧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颶風那兒怎麼說?」雙手置於胸前,闕命戰半倚在純鋼鐵打造的吧檯邊。
「啪」一聲關上電腦,靳該隱收斂起平日玩味的笑意,「相信在這幾日內,黑手黨那邊會有所行動。」
兩日前,各分堂堂主皆已回到崗位上各司其職,身為緝風堂主的步疾風更是早眾人一天離開。
靜坐在一旁的明夜衣聞言,身子霎時緊繃了起來,渾身細胞立刻處於戒備中,「知道是哪一方派出的?」
「俄羅斯。」
靳該隱未來得及開口,甫走進餐廳中的冷天霨替他說出了答案。
三人對視著,似在做某種無言的交談,最後,由謀判說出結論,「你早猜到了他們已等不及想先發制人。」
「生性貪婪的豺狼是耐不住等待的。」經過明夜衣身邊時,他發現了在她細長的單鳳眼邊有著淡淡的黑影,明白是怎樣的事擾上她心頭,卻又明知故問,「夜裡沒睡好?」
「最近睡眠淺了些,不礙事。」
一旁的闕命戰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熟知她的人,都曉得這是典型的夜衣回話方式,她說話總是雲淡風輕,尤其關乎自己的事,更顯得漠不在意。
「是嗎?」冷天霨揚了揚眉,神情卻是難以捉摸。「今晚的事情都已準備妥當?」
沒讓自己的眸子有逃避的機會,明夜衣不允許自己的目光帶有半絲的苦澀,「絕不會令唐門失禮於人。」
仍是一貫的平靜,從她的眼神中,冷天霨恍若又看見從前那個倔強的孩子,那個身處漫天風雪中,咬牙硬挺著的明夜衣。
半晌的沉寂中,靳該隱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但無心探究其中所以,他隨手再次開起電腦的電源。靜觀其變是他向來的處事原則,冷爵與夜影間是否曖昧,不在謀判該去瞭解的職責中。
「爵,今晚赴約需不需要多帶些人手?」雖說颶風捎來的消息沒指明是在這一、兩天,闕命戰卻絲毫不敢大意。
冷天霨輕笑,「我相信他們暫時也只是抱著觀望的態度,還不會有所行動,何況人多反而誤事,有你與夜衣在我身邊,即便真有危難也難傷得了我。」
※ ※ ※
威蒙·巴斯楚於當地位高權重,論其出身背景顯少人知,年近半百的他足下唯育一女,是與日籍妻子所生。
「你們中國人真不愧為禮儀之邦,這樣一個簡單的飯局也備了此厚禮。克萊兒,還不快替父親敬冷爵一杯酒。」接過明夜衣遞上的錦盒,威蒙·巴斯楚笑得闔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