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手術室時已日上三竿,他回到辦公室,累得癱坐在椅子上。
他已經盡力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這小女孩本身的意志力了。
白色屋子裡所發生的事,他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接下來的日子,他都待在醫院裡,每天身邊總有許多病患來來去去,而那個小女孩仍在加護病房昏述著,始終沒有醒來。
* * *
「撒旦王,你答應過我最近可以有個假期的。」七十七號憤怒的抗議。
「是啊!」撒旦悠閒的蹺起二郎腿晃著。
「那我為什麼又得工作?」
「七十七號,你前一個工作有做好嗎?」
「有啊!名單上的每一戶人家我都沒有漏掉。」
「是啊,但你卻送錯禮了。」他根本不理會她火爆的脾氣,慢條斯理的應著。
「送錯禮?」她驚愕的重複撒旦王的話。
「把原本送給小孩子的汽球拿成保險套,這算不算錯誤?」撒旦像念台詞一般的問著。
「我有嗎?」她想起那天出的兩個意外中的一個。她心虛的否認,但很明顯音量已小了許多。
「你有。」撒旦的語氣如拂過的清水,涼得使人哆嗦。
「好吧。」她氣焰微斂。「沒假放就算了,反正我也沒目標可去。撒旦王,這次的名單呢?又要拘什麼人?」
撒旦王由手中射出一張紙,緩緩飄向七十七號。
「一個小女孩,再簡單不過的工作了。」
她看了看紙上寫的資料。「我今晚就把她帶來。」
「我知道你會的。」撒旦此時才抬起頭,露出邪惡但俊美無比的笑容。「你一直就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戰將。」
「我告退了,撒旦王。」
「去吧。」
她倒著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 * *
撒旦手下的死神們,目前已編到七百四十一號。
她名列七十七。
她早已忘記擔任這職務多久了?甚至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記不清了。
七十七號就代表她。
她就是死神。
今晚就只分到這麼一個名單,還要她大費周章走這一趟,令她大歎自己的時運不濟。
從黑暗的夜色中冒了出來,她拿著手中的勾魂鐮朝目標邁進。
一身的素黑,加上一件寬大、隨時會有冷風鑽進跑出的斗篷,她肅殺的臉讓人看了不禁升起一股寒顫。
對!這就是她啊,多高尚。不但可以我行我素,而且不用在煙囪裡鑽來鑽去,和那些壁虎、蜘蛛打交道。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所扮的那個肥佬,不自覺厭惡的撇撇嘴。這可堪稱是她輝煌的個人歷史上,一個她永遠不願再想起的污點。
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外面懸掛著「T大醫院」的招牌。
嘿嘿!這種場所倒是她最常來去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飄了進去。
凌晨時分,因為她的到來,醫院裡更增添了股寒氣。
瞧著一張張躺在病床上的人的面孔,有些已經印堂發黑,再熬也沒多久了,過幾天她或是其他的死神就會來接收這些人的魂魄。
哈!不過曾經多麼叱吒風雲,末了總逃不過這一關,多麼俗不可耐的人生。
在這一樓找不到她名單上的人,她再飄上樓去。
偶爾會有一些睡眼惺忪的人經過她身邊,她可以穿透他們,但她總是選擇避開,這是她的習慣之一。除非不得已,她不會讓自己四度空閒的磁場與別人有相碰撞的機會,縱使這對她根本無傷大雅,但她就是不喜歡。
第二章
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耗在醫院,對高立寒而言早已習以為常了。
今晚他又幫別人代班,剛巡完病房,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拉開百葉窗,這樣他就可以一覽無遺的望盡走道上的任何動靜。
夜班的護士譏譏喳喳的在櫃檯聊著天,並且不時將眼光調到在辦公室內靜坐的高立寒身上,希望能博取他的注意。
他卻視若無睹,心思又飄向遠方的那個女人。
她過得可好?……
神思恍惚間,一幕奇怪的景象映人了他的眼簾,吸引了高立寒的注意。他把想念的思緒收了回來。
穿著一襲黑斗篷的人正開躲著一位迎面而來的病人。可是怪異的是,那病人像是夢遊般並沒有瞧見那黑衣人。
這種天氣穿斗篷也太誇張了吧?
而那病人也沒有夢遊,他走到櫃檯旁,向護士說了些什麼,然後護士跟著他往病房走去。
高立寒沒看見黑衣人的臉,只見他走進病房。那間病房住了位老榮民,他不記得有任何人曾來探望過他。
原來那老榮民還有親人。他才剛有這個想法,那黑衣人又走了出來,隨即彎進隔壁的病房。
高立寒瞄到了黑衣人的側面。
是她!
他突然想起聖誕夜所發生的事。奇怪,他幾乎都已經忘記那件事了,為什麼對只有一面之緣的她詛憶特別深刻,才看一眼就確定是她?
她又出來了,然後躲開一位捧著臉盆進病房的家屬。同樣地,那家屬似乎也沒看見她般的直直走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看不見她?
他看見她朝加護病房走去,而值班護士從她身邊經過居然沒有攔住她。
這可不行!高立寒站起來,快速的走了出去。她那件斗篷不曉得有多髒,身上沾滿了細菌,他可不會坐視她這般四處遊走。
高立寒才剛走出辦公室,加護病房的護士便急急的跑了出來,慌張的喊著「高醫師,快,二號病床有狀況!」
「該死!」高立寒低咒一聲跑了過去,那黑衣女人可真是個掃帚星,他非得好好的痛斥她一頓。
進了加護病房,他沒瞧見黑衣人,但一號病床上那五歲的小女孩臉色已發黑,心跳降到三十,血壓已無法偵測。
高立寒立刻施予急救。
這小女孩的情況一直很不穩定,想不到今晚卻突然急速惡化。
* * *
七十七號叫醒小女孩的魂魄。
小女孩揉揉大眼,天真的望著眼前美麗的女人說:「妹姐,你好漂亮。」
「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她口吐幽蘭,輕柔的低語,掩蓋了原有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