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從五年前的那場大戰後,拓拔軍就神秘解散了,此後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還有第二個拓拔軍嗎?」申元反問。
「那、那位拓拔將軍怎樣了?」裴靜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他一定是進京做大官了吧?」
「拓拔將軍?」申元一怔。
「是啊,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裴靜眼裡滿是希冀。
「他──已經不在了。」他斟酌著字句。
「你是說他死了?」她的臉雪也似的刷白。
「唉,也可以這麼說吧!」申元歎息。
對於一名武將來說,廢了一條腿就等於判了死刑,就此意義來說,昔日的威武將軍拓拔雷早就死了。
「這麼說,他並沒有真的死了?」裴靜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
「人雖然沒有死,可是心已經死了。」申元沉重的道。
「我不明白。」她十分困惑,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
「他的腿殘廢了,還因此失去了他的未婚妻。」申元坦白告之。
「他的腿殘、殘廢了?」裴靜的心中忽然一動。「莫非這拓拔雷就是拓拔將軍?」
「嗯。」申元點點頭。
他是為了保護沙城才失去腿的吧?他的未婚妻也是因此才離開他的,所以申元才會說沙城欠他一個新娘子。
裴靜很快將整件事理清了。
「他的未婚妻很美嗎?」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人。
「許多人都說她很美。」申元就事論事的評論。
否則,未婚夫才剛在前線「陣亡」,她又怎會飛快的找到願意娶她的人呢?只是她的皮囊很美,並不代表她的心地也同樣美就是了。
「小靜,妳快來看哪!」裴清遠遠看見她,飛快的跑過來。
「又出什麼事了?」這些天發生的慘事實在太多了,裴靜實在很害怕再聽到什麼壞消息。
「這些馬好棒哦,怎、怎麼會……誰的啊?」裴清一向愛馬成癡,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匹好馬,簡直興奮得語無倫次了。
「這些馬都是我們裴家牧場的。」裴靜平靜的告訴她。
「怎麼可能!我、我們根本買不起呀!」裴清雖然興奮,但還不至於忘記她們的經濟狀況。
「這些是我的聘禮。」她聲音輕柔但肯定的道。
「聘、聘禮?」裴清更驚訝了,興奮的眸裡透出疑惑的光芒。「小靜,妳要嫁人了嗎?」
「是啊,我就要嫁人了呢。」她點點頭。
「太、太棒了!」
裴清興奮極了,一轉頭又往牧場奔去,她迫不及待要把這好消息告訴她最心愛的馬兒們了。
「妳這算是答應大哥的求婚了?」申元一直聽著裴靜和裴清的對話,終於開口問道。
「條件很優渥不是嗎?」裴靜微笑了。
論容貌,這裴靜不過是中等罷了,可是她的微笑讓人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這應該就是大哥選擇她的原因吧?
這發生的一切和他原先的計劃差好多,不過,訂定計劃本就是為了打破的。
申元不禁微笑了。
第五章
裴家老宅非常老舊,到處都有漏雨的痕跡,不過卻打掃得很乾淨,也很有家的味道。
陽光倒是一點也不吝嗇,將這老宅子內外照得一片透亮。
陽光暖暖的,曬得拓拔雷的心裡也很溫暖。
窗外,裴靜正站在牧場上,燦爛的陽光在她身上灑下一片金黃,似乎連她穿的破棉襖也成了金子做的。
她似乎渾然未覺腳下穿的兩隻靴子並不一樣,呵呵……
他的嘴角扯起滿足的微笑,眼睛亦不禁舒服的瞇了起來。
「砰」的一聲,門被大力的撞開,裴靜衝進書房,踉蹌了一下才止住過猛的勢子。
「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一進門就質問。
「告訴妳什麼?」拓拔雷睜開半瞇的眼睛,不解的道。
「你是拓拔將軍的事。」
「我早已不是拓拔將軍了。」他淡淡的道。
拓拔將軍早就死在應天府的那場大霧裡了,不,事實上,當他以詐死誘敵的時候就該死了。
「可、可是……」
「對妳來說,是不是將軍很重要嗎?」他輕輕的問。
「不、不是很重要。」裴靜來到他身前,輕輕的跪下,伸手揭開他蓋腿的氈毯。
從外型看,他的腿還是完整無缺的,可這雙曾經馳騁沙場的腿,再也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了!
他曾經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呀,現在卻……
裴靜的眼睛酸澀極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將小臉埋在他的腿上。
「……怎麼弄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
「中了毒箭,又沒能及時救治。」他簡單的解釋,沒再多說什麼。
「對、對不起!」裴靜偽裝的堅強終於崩潰了,淚水決堤般的滑下。
「傻瓜,那時妳還只是個孩子呢!」拓拔雷不禁失笑。「再說我受傷根本不關妳的事啊!」
「當然……」關她的事了!
裴靜永遠記得五年前那個夜裡,十三歲的她為了尋找一匹走失的小馬,不知不覺中就遠離了裴家牧場。
不料那夜正好有瓦剌人前來偷營,於是她被扯進了混戰的雙方人馬裡,混戰中,一柄雪亮的彎刀如閃電般向她砍來。
她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卻被一隻胳臂扯進一個混雜著汗味、馬革味,以及淡淡血腥味的懷抱裡。
黑暗裡,她聽見有人喊他「拓拔將軍」。
承受不住戰爭的血腥,她很快就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裴家牧場。聽阿爹說,是拓拔將軍派人將她送回來。
後來她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只輾轉聽到他受了重傷,以及拓拔軍解散的消息。
她的命是他救回來的。她曾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他的救命大恩,誰知老天竟在多年後給了她報恩的機會!
「怎麼了?」拓拔雷覺察到她的肩頭聳動著,遂輕撫她瘦削的肩頭,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她吸吸鼻子。
「看著我說話。」他伸出大手,抬起了她的小臉,強迫她面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