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事事皆要求完美的酈妹,會怎麼看待他這個已經不再完美的未婚夫?
拓拔雷不覺有絲恍神。
「大哥?」看出了他的恍惚,申元不安的喚道。
「沒事的,千里萬里都走過來了,這點距離不礙事。」拓拔雷回過神,用力撐起身子,蹣跚的步下馬車。
瘸著腿走了一步又一步,侍郎府大門愈來愈近,近得能看見門上高高掛著的大紅燈籠。紅紅的燈籠皮,上面有兩個大大的「喜」字,襯著朱紅色的大門更顯得喜氣洋洋。
「莫非呂家小少爺剛娶妻?」只是不知怎麼的,申元的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不會,酈妹的弟弟才十歲而已。」
呂侍郎也算是晚年得子,對這兒子一向寵得很,為此呂酈還曾不只一次向他抱怨過呢!
「莫非呂侍郎知道大哥今天回來,所以想給你一個驚喜?」申元的笑容勉強至極。
「這不可能。」拓拔雷搖搖頭。
朝廷中書信傳遞的手續一向複雜,七轉八轉的,恐怕他沒死的消息還沒到兵部呢!呂侍郎只是區區戶部侍郎,又怎可能會先得到他要回來的消息?
也因為這樣,拓拔雷才會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就怕呂酈得到他陣亡的錯誤消息後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想到這,他的手不自禁的探入懷中,輕撫著那已讀了無數遍的書信。
那上面,呂酈用娟秀的字跡寫著──
妾心如盤石,死生皆隨君。
昔日的堅貞誓言猶在耳邊,得妻如此,他還有什麼好彷徨的呢?
拓拔雷不禁嘲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踏上台階,他伸出手正想敲門,朱紅色的大門竟「吱呀」一聲打開了,他伸出的手差點就敲在一張老臉上。
「大膽!」穿著官服的人厲聲斥責。
好熟悉的聲音!
「岳父大人?」拓拔雷沒想到竟會遇見正要去上朝的呂侍郎。
「……岳父?你是誰?」呂侍郎奪過家人手裡的燈籠,往來人照去。
橘紅的光暈照亮了一張剛毅的臉。雖然他整個人瘦削得脫了形,可是那眼神、那骨架、那語氣,無不透露出他的身份──威武將軍拓拔雷。
「拓、拓……你、你不是死了嗎?」呂侍郎手一抖,一盞燈籠掉在地上,很快燒成了灰燼。
「呂大人,我家大哥當然沒死了。」申元走過來,笑嘻嘻的指指門前懸掛的紅燈籠。「否則貴府這喜事不就沒有新郎倌了嗎?」
「喜、喜事?」呂侍郎差點沒昏過去。
「是啊!您老不也是急著要給他們小兩口辦喜事嗎?連紅燈籠都掛了,難不成還有假?」申元嘴快的搶白道:「就算您想給我家大哥一個驚喜,也別這麼著呀!」
「可、可是……」
「莫非酈妹出什麼事了?」呂侍郎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讓拓拔雷心生疑竇。
1心如盤石,死……
揣在懷裡的信彷彿燒紅的炭火一般炙烤著他,那個「死」字讓他忍不住顫抖了!
莫非、莫非他還是來晚了?!
「酈、酈妹她、她是不是自盡了?」當下拓拔雷也顧不得翁婿之情了,一把揪著呂侍郎的領口就逼問。
「沒、沒、沒……」呂侍郎被勒得說不出話來,一雙手胡亂搖晃。
沒事就好!
拓拔雷猛地鬆了口氣。手裡才放開呂侍郎,受傷的腿忽然沒了力氣,腿一軟就坐倒在地上。
「大哥,你沒事吧?」申元著急的問。
「沒事。」靠著申元的攙扶,拓拔雷勉強站起來。他轉向呂侍郎請求道:「岳父大人,我想先見見酈妹。」
只有親眼看見呂酈安然無恙,他心上的大石才能真正放下啊!
「酈、酈兒……」呂侍郎猶豫不決。
剛才差點被勒死的遭遇,讓呂侍郎充滿了戒心,他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你吞吞吐吐的做什麼?到底行還是不行?」申元直來直往慣了,不耐煩他這種吞吞吐吐的樣子。
「呃,那、那個……」呂侍郎嚇得退回了門裡。
「岳父……」拓拔雷又逼近一步。
他本就不是什麼美男子之流,這番長途跋涉後更是一臉鬍子拉雜,再加上魁梧的身材,乍看之下就像凶神惡煞一樣。
呂侍郎本就心裡有愧,被他這麼一逼近,心裡一慌,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將軍,我家小姐已經嫁給別人了,您就不要再嚇我家老爺了。」呂府的管家站出來說道。
「什、什麼?嫁給別人了!」這個消息對拓拔雷來說無異是青天霹靂。
「我家大哥才是你家姑爺呢,你家小姐怎可以隨便嫁給別人呢?」申元氣得直嚷嚷。「不如我們一會兒請皇上來評評理……」
「將、將軍不是死了嗎?怎麼……」呂侍郎直著一雙老眼。
「死……死了?」是啊,或許他真該死在戰場上比較好。
為了能早日回京城,他重傷之後根本沒來得及好好調養,這一路上餐風露宿,全仗著一口氣撐著,此時受了打擊竟不由精神恍惚起來。
「哈哈哈哈……」拓拔雷的笑聲淒厲。
「大哥!」申元見狀急了。
「關門關門,別讓他們進來啊!」呂侍郎眼見情況不對,也顧不了要去早朝了,趕緊要家丁關起門來。
「這下、這下怎麼辦呢?造孽呀……」大門闔上後,還隱隱能聽見呂侍郎喃喃自語的聲音。
「豈有此理,竟敢如此對待我大哥!」申元氣憤之下拔出腰間的佩劍,眼見就要破門而入。
「住手!」拓拔雷使出最後的力氣攔住他。
「大哥你──」申元忿忿的。
「呂侍郎,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拓拔雷對著侍郎府緊閉的大門道。
「說、說吧!」還是哆哆嗦嗦的聲音。
「酈妹她是自願的嗎?」他暗自發誓,只要這樁婚事有一絲強迫的成分,就算是搶他也要把他的酈妹搶回來。
「當、當然是自願的。」
「你發誓不曾逼迫她?」拓拔雷再次逼問。
「將軍也是知道的,我這女兒一向任性,有誰能逼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大概是聽出拓拔雷還不至於瘋狂,大門又悄悄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