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件舊棉襖換四匹上好的駿馬,這未免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車伕在心裡咕噥。
「這事我可作不了主,不如我帶姑娘去見我家副城主吧!」車伕搔搔頭,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
裴靜正癡迷的打量著這些馬,壓根沒聽見他的話,甚至連那匹壞壞馬又將她的袖子咬去一截也沒注意到。
「我家副城主就在客棧裡,不會耽誤姑娘很長時間的。」車伕眼見她沒有反應,只得主動伸手將她拉進客棧。
「唉,妳不能進……」
客棧老闆深怕自家客棧會沾染上「賠家」姊妹身上的晦氣,想要逐客,卻又礙於車伕那邊來頭大,不好隨便得罪,只能隱忍著。
不過,他還是悄悄招呼了自傢伙計,去廚房取了白米、鹽什麼的灑在裴靜走過的地上。
「這實在太過分了!」車伕從沒遇過這等事,正要上前理論。
「別!」裴靜阻止了他,「我已經習慣了。」
她早就習慣了被人排斥,如非必要,她根本就不會進城。
「妳在這裡坐一會兒,我馬上去找我家副城主。」車伕將她帶到大廳裡,給她找了一張舒適的椅子坐下。
「唔。」她應一聲。
生了火的大廳是如此溫暖啊!
裴靜才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昏昏欲睡。
理智提醒她不該睡著的,可她的眼皮卻愈來愈沉重。
朦朧中,她聽見周圍有一陣小小的騷動,耳邊也傳來椅腳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就算用腳趾頭想,她也知道這必然是那些「不幸」坐在她身邊的人們,正挪動他們的椅子以防沾染到她身上的晦氣呢。
「呵呵……」她不禁低笑出聲。
對於這些傷人的舉動,裴靜早就麻木了。
世人只重衣衫不重人,她又何必去在意他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一種濃濃的倦意隨著空氣中氤氳的暖意,壓上了她瘦小的肩頭。忽然間,她好想丟下一切的負擔,安靜的睡上一覺。
下一刻,裴靜放縱自己一歪身,佔據了離她最近的椅子。
本以為兩張椅子並成臨時床鋪不會舒服到哪裡去,可──好大、好軟、好溫暖啊!躺在上面有如被柔和的火焰包裹住一樣。
一種混合著男性體味和硝制過的馬革味的熟悉味道,充斥在她的鼻間。恍惚中,她穿越時空回到了童年。
記得阿爹的懷抱也是這麼溫暖吧……
裴靜迷迷糊糊的想著。
☆ ☆ ☆
拓拔雷很不滿意,不,說不滿意還是客氣了,事實上他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也不知道申元那傢伙在搞什麼鬼,不就是替他找個女人傳宗接代嘛,居然一找就找了半個月,跑了十七、八個城鎮還不罷休……
「城主……」侍衛眼見他臉色不對,趕緊閉上嘴巴,深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無辜的炮灰。
「吱呀」一聲,拓拔雷推開擋著他去路的木門,推動他的輪椅就逕自往前去了。
「呃?城主,那個……」
等一干侍衛回過神,想告訴他前廳裡滿是想做他老婆的女人時,已經看不見拓拔雷的身影了。
看城主這副樣子,就像吃了一堆炸藥似的。副城主哪,你就自求多福吧!他們暗暗替和善的副城主祈禱。
「砰」的一聲,倒霉的車伕一頭撞上坐著輪椅衝出來的拓拔雷,強勁的力道將拓拔雷連人帶椅撞得直往後退。
「啊,城主……」車伕怔在當場。
哇嗚……這下他可闖下大禍了!比起和善的副城主,大家都怕對上嚴肅冷厲的城主呀!
「急什麼?」拓拔雷質問。
「屬、屬下有事找副城主。」車伕戰戰兢兢的道。
「哦?出什麼事了?」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吧,很久不管事的拓拔雷竟難得主動的問了一句。
「事情是這樣的……」
車伕苦著臉,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向他稟報。
「一件破棉襖竟想換我一匹大宛駿馬?!」他從沒遇過如此貪心的傢伙!拓拔雷不覺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啊,不、不是。」車伕縮頭縮腦的,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不是?」拓拔雷一怔,莫非是他的理解力出了問題?
「不、不是一匹,是四匹啦。」車伕心裡雖然很同情那位貧窮的小姑娘,不過這種荒謬的事即使是他也很難接受。
「一件破棉襖換四匹上好的駿馬?哈哈哈哈……」再沒聽過比這更荒謬的事了!拓拔雷忍不住大笑。
「城、城主您……」車伕恐懼的看著自家壞脾氣的主子。
「帶路吧!」拓拔雷傲然道。
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敢欺到他頭上來,也順便教會那個貪心的傢伙什麼叫自制!
「是不是該請副城主……」車伕試探著問。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一向都是副城主在管,再說,比起震怒的城主,還是副城主比較好說話。
「莫非你覺得我管不了事了?」拓拔雷冷哼,一張臉霎時就像結了一層冰似的。
「不不不,屬、屬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車伕結結巴巴的趕緊澄清。
「那就帶路吧!」拓拔雷沒好氣的吩咐。
「是。」事已至此,車伕哪敢耽擱啊!
車伕暗暗歎息:破棉襖姑娘呀,要怪也只能怪妳自己時運不濟了!
要知道,他家副城主的心腸軟,看見她這等悲慘的樣子必然會大發慈悲,多給些補償;可他家城主卻是好惡分明,且作風冷厲,得知這近似敲詐的事,別說補償了,很可能會狠狠教訓她一頓呢!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才這麼想,耳邊已傳來城主咆哮的聲音。
只見那個破棉襖姑娘,居然就這麼躺在城主的腿上!
天哪!城主那條傷腿可是他們金烏城的禁忌啊,平時只要多看一眼就會惹得城主震怒,更何況是大剌剌的躺上去!
破棉襖姑娘呀,妳這回可真是害慘我了!車伕暗暗叫苦。
「屬、屬下……這、這就將她移、移走。」車伕打著哆嗦,好不容易才掙出這麼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