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摀住臉、嗚咽起來,淚水從指縫中不斷落下。
「夏天,你——」傅永書才剛打開門,便又見到她那副失控的模樣。「又怎麼了?」
「我爸爸……我爸爸……」她哭泣不止。「我要去醫院……」
「我送你!」才聽前三個字,傅永書便約略猜到發生何事。
他匆匆回辦公室拿鑰匙,回來見夏天還在地上哭,便一把拉起她的手臂。
「別哭了,有事我會幫你,走。」
第七章
看著父親平靜的面容,一下亂了的心才逐漸回歸原處。夏天紅著眼眶,呆呆坐在床前無語。
「伯父沒事了吧?」傅永書的聲音由遠漸進的傳過來。
夏天搖搖頭,仍是一臉呆滯。
傅永書注視著床上的老人,再看看床架上的名牌。夏銘?很熟悉的名字,他似乎略有印象。
才在思索間,床上的老人已經動了起來。
「爸爸,我是天天啊!」夏天驚喜的靠過去,抓住父親乾瘦的手。
「天天,真的是你?爸爸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夏銘老淚縱橫。
「不要胡思亂想,你會好起來的。」夏天撫摸父親斑白的頭髮。
夏銘伸出無力的手,輕輕拍著夏天的肩膀。一瞥眼,見到病床前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天天,這位是……」
黑暗中的傅永書聽到這句話,趕緊走上前去自我介紹。「伯父,我是夏天的同事——」話聲未落,夏銘突然雙眼瞠大,呼吸跟著急促起來。
「你……你……」他不住的喘氣,老臉漲得通紅。
「爸爸,你怎麼了?」察覺出父親的異常,夏天急得連聲呼喚。
傅永書看見夏銘焦急的模樣,心中似乎是明白什麼。他趕緊跪在病床旁,輕聲說:
「夏叔,我是永書,小的那一個,記得嗎?傅千衡的小兒子。」
夏銘還在不住的喘息,但看得出眼中的驚懼之色大減,臉色也逐漸恢復。
「這是怎麼回事?」夏天簡直被眼前的事給弄糊塗了。「你們……認識?」
「天天,」夏銘虛弱的呼喚。「你先到外面去好嗎?」
「可是……」夏天一向都是聽話的乖女兒,但現在這種情況,她怎能拋下老父呢?
「乖,聽爸爸的話,我會沒事的。」
「這……」夏天猶豫的看了他們一眼。
傅永書做了一個要她放心的手勢,夏天這才落寞的出去了。
「永書,你真的是永書?」夏銘的眼中浮起懷念的神色。「有多久沒見面子?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差不多有十多年了。」傅永書輕輕地拍著夏銘的手。「夏叔,終於又再見面了。其實您沒有必要自責,當年那件事,我爸爸他並不怪你。」
夏銘聽了,驚訝的張大了眼。「你說什麼?千衡兄他……他不怪我?」
「嗯!因為錯不在您。」傅永書的聲音非常低沉、具有磁性,彷彿可以催眠所有的生物,拂去他們的不安。
「他知道您和嬸嬸在巴黎發生意外,立刻就要從美國趕過去,可是當時祖父病危,他必須留下來……」
「我明白。」夏銘點點頭。「繼承權終於還是落在千衡兄手上。在你那些叔伯裡,也只他有那種本事與能耐撐下安嘩集團。」
「夏叔,爸爸解決完遺產的事後,到處找您,但您那時候卻失蹤了。」
「在我們犯下那件錯事後,怎麼可能還有臉找你爸爸幫忙?」夏銘疲倦的閉上眼。
「先不談這件事,」傅永書不願他再自責。「夏叔,您剛才看我時,神色那麼驚慌,難道……難道是他來了?」
夏銘瑟瑟的發起抖來,兩頰的肉軟軟地垂下,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是……他來了……他回來了……」
「他傷害您了?」傅永書緊張的抓住夏銘的手。
「沒有,但是他看著我的神情,是那麼冷……那麼嚴厲……雙眼彷彿像在譴責我,我受不了……」夏銘哽咽的說。
「放心吧!我會找到他,跟他說明事情的真相。」
「你們還沒見過他?」夏銘意外的問。
「從來沒有。」傅永書惋惜的搖搖頭。「他可能恨著我們吧!所以一直不願意現身。」從小活在不同的環境裡,他怎能要求那素未謀面的哥哥,跟自己一樣?
「他跟你長得非常像,都是漂亮的孩子。」夏銘歎息。「若非當初我們照顧不周,將他遺落在巴黎,現在就會有兩個風采翩翩的男人,站在我眼前了。」
「我說您就別再提這件事了。」傅永書想逗他開心,所以故意轉移話題。「您知道我和夏天怎麼認識的嗎?」
「這小丫頭到安嘩去上班了,不是嗎?」說到女兒夏銘就一陣高興。「當初我不讓她去,就是怕再見到你們。可沒想到,她還是瞞著我偷偷去了。」
「因為薪水高、離家近,還有營養午餐可以吃啊!」傅永書也跟著笑了。「但我們是更早之前就認識的。」
「哦?」夏銘好奇起來。
「我記得是在巴黎Lucas Carton餐廳裡。」
「她去巴黎那一次?」夏銘有點驚訝。「這麼巧?」
「沒錯!她走過來跟搭訕,還說認識我、謝謝我救了她之類的話。我本來沒打算理她,」傅永書擠擠眼,然後一臉的無可奈何。「可是一想,她遇見的或許是大哥,正想再追問下去,誰知道……」
突然傳來的笑聲,讓病房外的夏天愣住了。雖然虛弱、帶點上氣不接下氣,但她聽的出來,這是父親的笑聲。
他有多久沒這樣開懷笑過了?似乎打從母親逝去後,就再也沒聽過父親笑聲。
隔得太遠、太久,她幾乎都要忘了。
可是,此刻她卻清清楚楚的聽到父親在笑!
傅永書……他究竟有什麼樣的魔力呢?
坐在車子裡,兩人都是無語。
「你……」夏天有些不知所措。「謝謝你。」
「謝什麼?」傅永書仍專心開車。
「爸爸,笑了。」夏天的眼眶微濕。「已經有好久、好久沒聽他這麼笑過了,都是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