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非替你爸媽好好教訓你不可!」霍旭青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
「哎喲喂呀……」江茂璠在用力撞上牆之後,又重重栽至地,不過他人才剛沾到地球表面,便瞄到大敵逼近,趕緊爬竄並用,逃命優先。
奈何腿沒人家的手長,腹部砰砰又中了一對旭日青虎拳,痛得他捧著肚子猛打滾,五臟六腑只差沒碎。
「我……」霍旭青「宰」字欲出,一聲嬌喝叱退了他的火氣。
「霍大哥,不要!」尉遲霧連忙拉住他。她若是再晚一步進來,這裡恐怕就要鬧人命。
江茂璠豈有不利用此時機逃生的道理?但歹人嘴賤,他在狼狽抱頭鼠竄之餘,猶自逞兇嚷嚷:「姓霍的,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
「這混蛋……」霍旭青惱怒剽悍地要衝過去追殺。
「先照顧女孩要緊!」尉遲霧從沒見過霍旭青發這麼大的脾氣,還罵粗話,錯愕之際仍大聲提醒。
「呃……對了,琉璃!」霍旭青這才止步,否則尉遲霧就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抓他不住。
懾人的炯目倉皇地在室內進行掃瞄,當他瞥獲那躲在吧檯下發抖噙淚的身影,整顆心都快給擰碎了。
「琉璃……」霍旭青忙不迭靠近,他盡量放柔聲音和動作,但仍擾動了嚇壞的人兒。
「啊……」江琉璃受驚地尖叫著,蜷曲的身子直往裡瑟縮。
「琉璃乖,別怕,出來。」霍旭青拉住她冰冷的小手。
「啊……啊……啊……」江琉璃一味地呼喊、掙扎。
「是我,你仔細看看,是我啊……」見到她這模樣,霍旭青後悔剛剛沒把江茂璠一拳打死,他在心裡咆哮,他要殺了那兔崽子,他非殺了他不可!
「啊……」悚人的嚎聲依然持續著,江琉璃猶如驚弓之鳥,隨便一觸即栗。
「琉璃,你看清楚,是我,霍旭青!」霍旭青不得已,抓起吧檯的水往她臉上潑。
江琉璃愣了愣,人總算冷靜清醒了。
「是我呀,小丫頭,是我呀!」霍旭青攢著劍眉,心疼地撈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人朝他懷中扣,和緩藹煦的沙啞嗓音,柔得足以把石頭化為水。
幸虧他正好來,要不……他簡直不敢再往下想。
「旭……旭……」繃僵的神經倏地放鬆,遍體的肌肉宛若彈性疲乏似地,江琉璃幾乎是癱著地伏在他的臂彎裡抽噎。
她死勁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同時也揪住他的心,所有情懷在此一刻中均昭然若揭,他豁然明瞭自己始終不願面對的感情。
「別怕,別怕,我來了,我在這裡,再也不會離開你。」霍旭青緊緊地擁著她,不斷地用額摩挲她的頭頂。
「旭……」承受不了這樣的溫柔,本來仍是眼眶裡打轉的豆大淚珠,終於一顆接一顆地滑下。
家人的冷落,成長的寂寞,繼母的漠視,生母的忽略,父親的死亡,以及哥哥的無情,所有歷年來囤積強壓的委屈,霎間一股腦地傾巢而來,緊跟著蜂擁釋出的淚海,儼然決堤氾濫的長江水患,嘩啦嘩啦地奔流不停。
「哇……哇……」江琉璃勾著霍旭青的頸子,放縱自己大哭特哭。
悲慟淒厲的嚎啕頓時淹滿了整棟華宅,連藏在廚房當鴕鳥的傭人們,聞後亦不勝唏噓,為他們適才袖手旁觀的行為感到無比慚愧。
「用力哭吧!」霍旭青摟著她,輕聲細語地呢喃。
浩浩蕩蕩的大水,足足洩洪了一百二十分鐘。
江琉璃哭得聲嘶力竭,再也沒有一滴淚可流,才虛弱疲倦地軟在霍旭青的懷裡,聽著他具有鎮定效果的心跳,隨著他上下起伏的沉穩呼吸,逐漸心緒平坦,有了睡意。
他原先是想把她放到床上,好教她睡得舒服些,可當他剛把她抱離一點點,她便極度不安地將臉埋入他的肩窩裡。
「不要……」江琉璃下意識摟住他的頸部不放,原來鶯舌百轉的美妙嗓音已泣成沙啞幽咽。
「別怕,我在。」霍旭青索性抱著她一起側臥上床。
「嗯唔……」江琉璃嚶嚀一聲抗議,直到他的鐵臂由後而前與她十指相交,再拴住她的水蛇腰,讓她的背脊緊貼地的胸肌,他堅壯的長腿密實地鎖住她勻稱的美腿,讓她的下肢也在他的保護範圍內。
「放心睡吧,我會陪著你。」霍旭青在她耳際喁喁輕語。
她仍不放心地緊抓著他的手。
「跟我說話……」她闔著眼懇求。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她掏空的心靈才不會覺得彷徨。
「我說過,我不會走的。」霍旭青反握住她的手保證,用他的臉在她的髮際間磨蹭,以撫平他險些失去她的恐懼。
她的烏絲有點濕,一半是她用勁泣嚎所造成的淋漓香汗,一半他那時潑水要她冷靜的余漬,紅腫的雙眼渾似兩粒大核桃,扇形睫毛上的整排潮氣,則是過多眼液浸潤的結果。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趕來。」他低吟自責。
「嗯……」江琉璃無力地搖搖頭,表示事情與他無關,接著她打了個大呵欠,意識越來越模糊。
「可憐的孩子。」他吻去她頰邊依然殘留的淚痕。
她是真的累了。
不單是她的體力,還有她強帶自己偽充的堅強與勇敢,以及那急需旁人來細膩呵護的玻璃心。
「若是我能有早點遇到你有多好,我絕不會讓你一個女孩孤軍奮鬥那麼久。」他柔腸寸斷地傾訴。
「睡著了嗎?」尉遲霧躡手躡腳推門低問。
「噓,剛睡。」霍旭青用食指垂直比在嘟起的唇瓣中間,示意她噤聲。
「我已經依你的意思報案留底,警察剛拍完照、做完筆錄回去了。」尉遲霧與他開始用幾近耳語的音量交談。
「很好。」霍旭青頷首。現下就怕江茂璠不去告他傷害,不過先發制人的道理他很懂,他會乘機把這兔崽子殺得片甲不留。
「可憐的女孩,她一定忍了很久。」尉遲霧同情地瞅著總算入寢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