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霍旭青輕歎。
江琉璃從小因為父母的不合,便使她養成以置身事外的方法,來捍衛自己不受波及。故對她來說,空難以來發生的許許多多,不過是一場在戲院裡欣賞的災難電影,她是觀眾,始終進不到電影中,僅能在布幕外徘徊。
但她不是沒感覺,她只是把這些情緒全積壓在心底。
而江茂璠的攻擊令這些積壓達到飽和,她終於忍無可忍,情緒頓時像引爆的核子彈地炸裂,威勢一發不可收拾。
「都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她。」他一直很希望她好好地發洩一下,哭一場,但如今真見到哇哇大哭,他又痛徹心扉,彷彿有萬劍刺進他的肉裡。他怨懟自個兒明明對她有意,卻因懦弱導致沒能早些張開羽翼,踏出那一步,使她免於受到外界的摧殘。
「你已經盡力了。」尉遲霧坐在床旁的椅子。
「不,還不夠。我早曉得江茂璠會處心積慮奪回遺產,可是我小覷他,沒料到他竟敢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琉璃。」
早知道,他那天就會毫不遲疑地將她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他也早該把江茂璠請的保全人員,全部撤換成時焱保全公司的人員。
太多的「早該怎麼樣」,要是他事先預防,她也不必經歷那些。
「唷……想不到睿智的霍大律師,也有自認失職的時候?認識你這麼久,這倒是天大的新聞耶。」尉遲霧揚眉促狹。「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不過光是看你動粗發怒,就已值回票價了。」
「你少挖苦了!」霍旭青若無其事地微笑。
「你少打混,你對她破了太多例嘍!」尉遲霧相當好奇。瞎子都瞧得出來,他對琉璃不同。
「不是你想的那樣。」霍旭青四兩撥千斤。
實際上他為琉璃破的例還不單是那些。每次只要與她有關的,他就會特別注目,他對她的付出、眷顧,遠超過他對一般當事人的正常範圍,他甚至為她失去該有的自制力,還悄悄地為她更改了生涯藍圖。
但他習慣自己處理問題和心事,就算尉遲霧是他少數會深談的紅顏也一樣。
「你不誠實,我聽到你心裡可不是這麼說的喲!」尉遲霧一手側在耳輪靠近他,假裝聆聽他的心音。
「你有超能力?」霍旭青揶揄。
「超能力是沒有,觀察力可是強得很,別忘了,你在明,我在暗,我是你旗下的首席王牌調查員。」尉遲霧搖頭晃腦,沾沾自喜。
「這倒是實話。」霍旭青是很好的僱主,從不吝嗇讚美屬下。
何況她確是這方面的高手,與他配合的這幾年中,再困難的秘密檔案,她都有辦法挖出驚人的內幕,例如江茂璠的身世便是出自她的手。他有許多案子的線索,皆是靠她背地裡收集的詳盡資料,才得以省去不少力。
也因如此,他才會想借重她的能力來保護江琉璃。
「當然是實話,要不,你會看上我來照顧你的小寶貝?」尉遲霧得了便宜還賣乖。
霍旭青正想反駁,臂彎中的琉璃女娃兒不堪被他倆嘁嘁就就的聲響干擾,身子不悅地動了動。
「你先回去。」霍旭青以眼神責怪尉遲霧。
「也好,你再Call我。」尉遲霧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記得,不要顧慮太多。」
霍旭青凝睇懷中睡得不算安穩的江琉璃,她纖弱的稚樸模樣宛然她的名字似地,只要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摔碎。
「小丫頭,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渴望見到你。」
咦?誰在說話?聲音好耳熟,低沉渾厚的就和他的如出一轍……
「每回一接近江家,我就會熱血沸騰,鳧趨雀躍地宛如初會情人的小男生。每次踏進門看到你欣喜歡迎的笑靨,我恍若遊子回到家裡,立刻忘卻所有的疲勞。」
嗄!他發現……他的嘴巴是張開的,那耳熟的聲音正由他的喉嚨脫出。
搞半天……竟是他在告白!
「這些林林總總,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尉遲霧說得沒錯,他該忠於內心的聲音。
「早在第一次於服飾精品店誤打誤撞遇到你時,我就深深被你星眸底處那抹寂寥落寞所吸引,你撩起我前所未有的強烈保護欲。」那種感覺是興奮,是驚喜,好似眾裡尋他千百度,結果在不經意的狀況下,伊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既然如此,他在顧慮什麼?
年齡?
就因為她不滿二十,在法律的規定中仍是非法定的成年人,故在他的心目中,他便認定她還是個小女孩?
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看吧,霍旭青。你讓法律的條文給困住了。
「其實用年齡來規範你並不公平。」他不在乎她有沒有聽到,他主要是在告訴他自己。「你除了沒有投票權外,你的其他各部分,哪一點像小孩?況且花語嫣嫁給班傑明時才十九歲,她姐姐季婷嫁給老大伊恩時,也只比你大一點。」
「嗯……」江琉璃夢囈,本來蹙著的眉頭逐步舒展開來。
「你也贊同是嗎?」霍旭青很滿意她的反應。「那麼我再畏畏縮縮不承認的話,實在不像是個男子漢,更不合我的行事風格和個性。」
他需要她,就像植物需要空氣和水分,才能行光合作用。
「我愛你。」霍旭青在她的頰上留下深情的一吻。
「嗯……」又是一聲夢囈,但這一次她的唇角淺淺地朝上劃。
「我知道你也愛我。」霍旭青自行對這個笑做註釋,因為她對他的愛慕,經常表現在臉上與舉止中。
她黏他,她無由來地信任他。他注意到她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才會卸下搪瓷娃娃不言也不笑的面具,變得比較多話,比較會展露出情緒和微笑,否則她通常是朵不願受人矚目、隱在牆角默不作聲小花。
「可是你還有心結,不過別擔憂,我會慢慢為你解開。」此點從他們兩次親密接觸中,可窺測一二。
她想愛,又怕愛,既期待,又怕受傷害。這或許和她生活的環境,與長久的封閉的感情有關,太多的干戈讓她對「愛」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