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霍旭青笑容可掬地瞅著她。其實早在一進江家會場,他就注意到她了,只是她三不五時忙著出入化妝室,所以沒看到他。
「對……對不起,我不曉得這裡有人。」江琉璃掙扎著站起身,鵝蛋形的小臉脹得通紅。
早知道她就躲回房裡,就算老爸和繼母事後發現會不高興,也比讓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笑話好。
「沒關係,誰叫此處是躲人的最佳場所。」霍旭青瞭解地眨著眼,暗地裡,卻因她的離開而泛著莫名的惆悵。
「是呀!」氣氛一下子緩和多了,她綻出今晚第一個真誠的笑顏。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哩,沒想到……這叫她如何不雀躍?呵呵,老天是眷顧她的。
「我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霍旭青起身倚在她側邊的欄杆。要不是江家是他的國際法律事務所的長期客戶,他寧願窩在家裡準備明早開庭的資料。
「那天……謝謝你。」江琉璃藉由撫平衣裙的縐褶,來掩飾因他靠近而引發的心慌意亂。
「哪裡,該道謝的是我。」原來她還記得。「好在你那裡沒大叫非禮,否則我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首先,霍媽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劈手斬了他。
「喏,對羅,錢……」當初她和繼母要離開時,店員必恭必敬地奉上一袋,她打開一看,才發覺是他選給她的衣服和鞋子,她回頭查詢,甫知他已付款並吩咐是要送她的,害她當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還惹得繼母好奇追問。
「談錢俗氣。」他做事向來講究報酬率。「何況金裝也要看人穿,這禮服與短靴雖然是我買的,但你穿起來適合,就表示我的投資有代價。」
對於讚美,霍旭青從不吝嗇。「你今晚出色極了。」
柔雅的淡紫,忠實地映襯她渾身上下年輕的粉嫩,簡潔的剪裁,使她看起來落落大方;軟緞宮紗的膝裙下,是雙弧形優美的小腿肚,無袖圓領的素面設計,讓她的藕臂和完美的頸線,更加令人垂涎。
他看過太多的美女,但這女孩有股耐人尋味的特質。
他撇開她近乎透明的白瓷肌膚、與包圍著她的濃厚文藝氣息不說,她那清澈無邪卻早熟的瑩瞳,教他過目難忘。
「可是……」江琉璃被他瞅得玉顏發燙。
無功不受祿,她怎能接受陌生男人的贈禮,且這件禮服要花他不少錢,他如何向那位包養他的婦人交代?
「算做是我用來交換你的芳名,以及和你交個朋友的小賄賂。」霍旭青支肘與她商量。
「這……」朋友?他和她?她羞澀地撇開眼,接著小小聲地說:「王字旁的琉璃,江琉璃。」
「好美的名字。」姓江,不會吧?「今晚的壽星江富豐和你是……」
「他是家父。」江琉璃靦腆地咬著下唇。爸在商界算是出名人物,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的風流史。
「哦?怎麼我從沒見過你?」歹竹出好筍,以江富豐這般的大老粗,竟能改良出如此細緻的品種,真是不簡單。
「我大部分的時候都住校。」江琉璃解釋。
她愛靜,繼母的個性湊巧與她相反,三不五時的晚宴、餐會,令她吃不消,不參加又怕得罪繼母,故她索性選擇必須寄宿的教會學校。
「你瞧,我見到美女就忽略了基本禮儀。」霍旭青看得出她並不想談這些,於是以自嘲的方式將話題扯開。「你好,我是霍旭青,霍亂的霍,九個太陽的旭,青蛙的青。」
「你好。」江琉璃立刻被他風趣的口吻逗笑。
「你終於笑了。」霍旭青佯做如釋重負地揮去額上假想的冷汗。
「呃……」江琉璃怔忡心悸。
蠕動的紅唇,想要再說點什麼,突然,幃幔嘩地被繼母掀開,跟著是她喘吁吁地數落。「我找了你好半天,原來你躲在這兒,快過來,你爸要切蛋糕啦!」
「我……」江琉璃用餘光瞄著迅速閃到幃幔後面的霍旭青。
「拜拜。」他把手舉到胸前,舞著指頭,以唇語和她道別。
「是,我就來。」江琉璃只好隨著繼母走入大廳。
叮咚——
電眼自動門自動向兩旁抽開,強勁的冷氣立刻襲了上來,霍旭青邁進這號稱全台北市規模最大的書局。
他直接走到櫃檯面前。
「小姐,請問我訂的書到了嗎?」他掛著文質彬彬的笑容,那器宇軒昂的俊秀儀表,頓時吸引不少欣賞的目光。
「喔——是霍律師呀,你要的書剛剛到,我馬上上去幫你拿。」因站了幾小時而臭著臉的櫃檯小姐,瞬間便換上媚死人的諂笑,原本像討債的語調,也變得又嗲又膩。
「麻煩你嘍!」霍旭青不在乎多放一些電。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親切」的櫃檯小姐嫌他見外地笑得花枝亂顫全然忘了三分鐘前,有位客人請她幫忙找一本書,卻被她的白眼瞪走。
霍旭青藉著等待的時刻,隨意測覽了一圈,炯亮的雙瞳倏地讓一道雲淡風輕的身影鎖住,他沒發現他習慣帶著的禮貌淺笑,剎那間變得興高采烈。
是那個外表溫婉可人、眸底卻蘊藏著不該屬於年輕人的憂鬱、寂寞的江琉璃。
她一手抱著書,一手努力地往上夠。月牙色髮箍固定的垂肩烏絲,不時隨著她的動作蕩出柔軟的波度,卡其色的背心裙內是件藍黃相間的針織衫,後面吊著淡褐色的背包,足上踏的米色涼鞋則因主人拿不到架上的書而踮著。
即使是這樣的學生裝扮,仍掩不住她本身散發出來、異於同輩的優雅氣質,哪怕是處在人群中,他依然一眼瞧見她。
他靠近她的時候,她正在嘀咕:「《西遊記》呀《西遊記》,你怎麼『游』到這麼高的地方去啊?」
「這不就『游』下來了嗎?」霍旭青憋住笑,只是伸手,便輕鬆取到。
「呃?」她嚇了一跳,猛扭身抬眸,眸中綻著意外的詫喜,隨後她憶及剛剛他聽到她的話,不禁又羞澀地低下螓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