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買書呀?」他不由分說接過她懷裡的那堆書。
「學校要寫讀書報告,你呢?」江琉璃點點頭,也不跟他客氣。
「來拿幾本雜誌。」那是他透過書局向國外訂購的法律月刊,平常都是事務所的小妹幫他跑腿,今天他是湊巧經過,剛好門口又有個停車位,否則,他就會和她錯過了。
「喔。」江琉璃的腦海出現的是一般服裝雜誌。
「《桃花扇》、《水滸傳》、《古文觀止》……你的老師也太狠了吧?」這些讀完要花她不少時間哩!
「老師沒有規定書目,是我自己喜歡讀這類型的書。」江琉璃赧然地笑笑。
談戀愛就是這種感覺嗎?和他在一起,她總覺得她的話變多了,人也活潑了起來,心裡甜滋滋地好不興奮。
不過她有自知之明。
她一臉稚拙、枯燥乏味,而他一個穩健練達、風趣幽默的成熟男子,是不可能會看上她的。但能像現在和他聊聊天、說說話,她就心滿意足了。
「哦?」這倒令他吃驚,這年頭懂得欣賞中國文化的小孩子並不多。「挑齊了嗎?」
「差不多了。」江琉璃檢查了一遍手寫的書單。
「等下要去哪兒?直接回家,還是另有約會?」霍旭青瞥到「親切」的櫃檯小姐在朝他招手,他於是走向櫃檯。
「都不是,我要回學校宿舍。」他的腿長步伐大,江琉璃必須用小跑步才跟得上。
「算在我的帳裡,謝謝。」霍旭青把她的書交給櫃檯小姐。
「謝謝光臨。」櫃檯小姐滿臉笑容地將書包好,連同他訂的雜誌一併交至他手中。
「謝謝。」江琉璃頷首向她示意,卻得到一張充斥妒怨的晚娘面孔。
差這麼多?江琉璃在心裡嘟嚷。
「我順道送你吧。」霍旭青這次放緩了步子與她同行。
「不用啦!」江琉璃雖然很想再和他多相處幾分鐘,可是依他的條件,包養的「鐘點費」一定很貴,她不能浪費他的「賺錢」時間。
「沒關係。」霍旭青忽地不想這麼快和她說再見。「反正我下午沒事。」
這話要讓他的秘書聽到,她必會抓狂,事務所還有一大堆案子等著他去做決策呢!
「那……你的鐘點費……怎麼算?」江琉璃不想讓他吃虧,她問得很小心,怕傷到他的自尊。
「根據律師公會的規定,一小時的基本談話費用是五千。」霍旭青不懂她為何會突然轉到此,但他仍舊滿足她部分的好奇心,剩下沒滿足的部分是他的收費標準比基本費用多四倍,算得上是目前台灣身價最高的律師。
「五千?」要這麼多唷,而且還是律師公會規定的耶!「那你是有『執照』的羅!」
「當然啊!」霍旭青點頭。他高二即跳級到T大法律系就讀,一年級時,就通過了同等學歷的檢定考試,二年級便考上了律師執照。
「你……做這行……很久了嗎?」原來「小白臉」這行業也有執照喔,她實在太孤陋寡聞了。
「大概十年有吧!」他大學未畢業,就在父親的事務所接了不少案子。
「這麼久!」江琉璃咋舌。他既然是「前輩」級的,更不能破壞他的「行規」啦。
她翻開皮夾,算算裡面的蔣中正和孫中山一共有多少。若是扣掉方才買書的……「對了,我書錢還沒給你。」
霍旭青搖搖頭,接著笑。「送你。」
「可是……」就算他賺錢很容易,但錢也不是這麼花的嘛,何況他已送過她衣服了,她怎麼好意思再接受他送書?
「難道你這年紀的女孩會喜歡看咱們古書,這是值得嘉許勉勵的事。」霍旭青摸摸她的頭。「上車吧!」
「真的不用了。」她只有二千三百四十元,根本不夠買他一半的鐘點。
「怎麼啦?」霍旭青揚眉。
「唧——」一輛時髦的跑車倏地煞在兩人的旁翼馬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接著從車窗探出頭來,他喜悅歡舞地大叫:「琉璃?!」
「耶?」江琉璃莫名其妙,這陌生人怎會認識她?
「原來如此。」霍旭青終於明白她拒絕的緣由。他在前天的宴會上看過這小伙子,纏琉璃纏得相當緊。「那我就不打擾你約會了。」
「嗄?約會?我不……」江琉璃越發糊塗。
「琉璃,你看我的新跑車,快上來呀,我帶你去兜風。」小伙子搶話。
「好好玩吧!」霍旭青坐上車,話出口卻留下大股酸意在喉嚨。
小女生配小男生,的確比配他這老男人登對。
喏……他這是在吃醋?怎麼會……
「你誤……」江琉璃想辯解。
「後會有期。」霍旭青把書塞給她,接著發動車子,加速馳去。
「你誤會了啦!」江琉璃好不容易說完,無奈車已遠離,僅存一縷白煙。至於仍在炫耀的小伙子早被她拋到一邊了。
第二章
新聞快報:
美國「海鷗」航空公司編號一○五的七四七班機,已於昨日中午在太平洋海域尋獲飛機殘骸,至今天下午四點三十分截止,由於打撈的工作相當困難,目前仍在持續進行中。
據瞭解,機上包括空服員在內的一百八十名乘客,全部罹難。
在台灣的旅客方面,已確定死亡的名單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商界頗具盛名的「富豐」公司董事長江富豐和其妻子,也在該班機裡。
這架班機原預計在昨日的台北時間上午十點整抵達中正機場,是從溫哥華起飛,在昨晨七點二十三分突然與塔台失去聯絡。失事原因,警方仍在調查中,但從撈獲的機體研判,機身似乎有嚴重的爆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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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建築,因為主人的喪命而失去原有的華麗,燈火通明的大廳在無形中蒙上了陰影,兩個星期前曾到此趕過生日宴會的同一批人,同樣是不斷進進出出致意,卻是用著截然不同的詞句。
繞了一圈沒瞧著人,霍旭青碰運氣地穿過帷幔,果然見江琉璃曲膝抱腿縮在角落。那孤零零的身形,彷彿一株快枯的小花,正在向天地做無言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