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相戀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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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也許一小時,也許兩小時,也許一整天,也許外面的世界早就過了一世紀,總之她的眼睛已經哭到又乾又澀,而且腫得無法看清腕上的手錶,或窗外的天色。

  縱然如此,淚水仍是源源不絕地向下滴,歉疚難過的心情和百感交集的情緒還是沒有舒緩。

  「為什麼……為什麼我救不了那只流浪狗?為什麼……」她不斷地苛責自己,希望能從這裡面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快要爆炸的腦袋,除了過度激動所引起的強烈劇痛,剩下的只是一片逐漸發漲的空白,什麼答案也沒有。

  她討厭這種欲振乏力的感覺。

  她可是個高高在上、自信滿滿的女王啊!這一路走來也是一帆風順,從未碰過任何障礙或解決不了的事物;唯有這一件,每回遇到她都會痛不欲生、錐心泣血的這一件……

  「老天啊……當初我就是有鑒於自己的所學不夠,以至於數次見到病危的貓狗都束手無策,才會停止營業回到學校來深造,只盼醫術能夠更進步……」季襄雪斷斷續續地喃喃自語。「但是……」

  她仰首問蒼天,期望她能為她解惑。

  「為什麼?」撲簌簌的珠淚如泉湧,滴濕了她猛捶地面的纖蔥玉手。「為什麼我再怎麼努力,結果還是這樣,為什麼我修習了一年多,今天仍是無法挽回一條寶貴的生命?」

  始終怕被旁人聽到而刻意壓抑、卻早就聲嘶力竭的嗓子,抽抽噎噎地訴著哀戚的斷腸曲,就像從窗沿細縫中所鑽進來的嗚嗚冬風。

  她又氣又怒地質問偉大萬能的上蒼。「老天爺呀……你這樣……是要叫我如何自……處?」

  嘩啦啦的清泉再度淹沒她眼前的一切。

  季襄雪用雙臂環著自己,試著給自己一些振奮和勇氣,可是悲傷依舊殘虐地侵襲她的心。

  「為什麼我救不了你?這樣我回來讀研究所……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她聽到自己一直在啜泣著,她越想止住,情況就變得越糟,一遍又一遍的責難,無盡無休地鞭笞著她的無能為力,她只覺得好累好累,索性任由淚水發洩地流了滿面。

  「或許我根本不是當獸醫的料……也許我已經應該要自動放棄了吧……」

  因為她實在受不了每一次生命喪失後的這種心痛。

  季襄雪虛弱無助地倚在牆角邊,繼續消化她的悲慟,哭鈍的神經完全沒察覺到穀倉裡還有別人。

  從未預期會撞見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始終躡手躡腳躲在備糧後面,連大氣也不敢喘、分明已經呆住的刁名豪,不禁受到前所未有的凌厲震撼。

  那毫無掩飾且出自真心的情感流露,是他不曾見過的「真」;那無關做作的脆弱憂情,是剛烈的她不曾在人前展現的一面。她蜷縮嬌柔的模樣觸痛了他的心,她淚眼汪汪的楚楚可憐,猶如壯大浩瀚的狂瀾,勢如破竹地席捲了他心中的最深處。

  原就被她佔據去了的心,霎時湧入猛若潮水似的情慷,轟隆磅礡地劈起了怦然愛戀。

  原來,他看錯季襄雪了!

  講求現實,愛慕虛榮,驕縱蠻橫,全是她捍衛自己的一種保護色,其實在她冶艷冷然的外表下,有著一顆不為人知的熾熱而美麗的心。

  他好想上前撫慰她,但是他不能。

  季襄雪倔強好勝的個性不會容許他這麼做,否則以她呼風喚雨的艷後身份,多的是人搶著提供肩膀,她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躲在這裡幽咽悲嗚,還不敢縱聲大哭,為的就是不想讓別人聽到。

  所以他只能忍著刀剮般的心疼,悄悄地離開穀倉,免得那串串不止的晶瑩珍珠,繼續絞碎他的百轉柔腸;而他素來猶如閒雲野鶴的放浪靈魂,從此成為她石榴裙下的俘虜。

  他知道他終於找到了可以共度下半輩子的摯愛,此情此意,至死不渝。

  記不記得那個「刁民」之前老愛用一種莫測高深的眼神注視她,動不動就一副他有多瞭解她似的模樣,嘴裡才說要追她,下一秒可能又開始惹她生氣,和她吵得天翻地覆,勢不兩立;尤其那天他強迫她換掉衣服的方法,以及後來在那只流浪狗不治的手術台上,他盛怒得幾乎想要動手掐死她。

  假使說他這種忽冷忽熱、要追不追的舉止很奇怪,那麼季襄雪覺得他現在的行為更古怪!

  至於這到底是怎麼個古怪法,季襄雪一時也說不上來,反正他就是和以前很不一樣,不一樣到她都忍不住好奇地問他。

  「我說刁民呀……」

  「豪——」 他忙著插嘴加上那個字, 一點也不嫌麻煩。「或者你單喊我一聲『豪』也無妨。」

  豪你的屁啦豪。季襄雪心裡嘀咕,翻翻眼珠,她繼續剛剛的問句。「你最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沒有啊!」刁名豪想也不想就馬上說出標準答案,還弓起雙臂,學那健美先生現一下他的肌肉。

  「是嗎?」既然不是身體不舒服,那季襄雪就更想不通了。

  起碼她這幾天為了遮住哭腫的眼睛,所以都戴著墨鏡來實習,這要是在以前他準會嘀嘀咕咕地像個老太婆,更遑論她穿的依舊還是他最受不了的窄裙套裝、厚褲襪,以及三寸高的長筒靴,但是他卻連個嗝也沒打。

  「幹麼?」刁名豪忽然警覺地打斜和他長相匹配的斯文軒眉。「你不會是想拿我來做人體實驗吧?」

  豬八戒,人家難得好心關懷他一下,他那是什麼態度呀?

  「神經!」季襄雪嬌啐一聲,轉頭去看她的畫報。

  「哈……」換他好奇地靠過來了。

  「幹麼?」她凶巴巴地吼回去。

  「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啊?」她會突然關心他的健康,就像天空突然下起紅雨般地不合常理,怪不得刁名豪要小心翼翼地請教。

  該不會是她的「大姨媽」還沒結束吧?

  「神經病,我懶得理你!」季襄雪真想踹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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