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兩個字,頓時讓朱黛岫全身發冷,血液逆流,所有的思緒都在一瞬間停止。
她只呆呆地想到,她死了,她終究死了,否則怎麼會被裝入棺材裡?繼而又想到,不,死人是不會知道自己在棺材裡的,可是她卻知道,可見她沒有死。
那麼是……
她猛然想起自己到煜奎府裡,本來是要和他同歸於盡的,可煜奎卻趕在煜禮抵達前先下手為強,勒死了她。
看樣子自己會在棺材裡,也是煜奎下的令,因為他們阿哥素來不收理死人的,只裝在棺材裡直接送往左家莊化人場燒了。
燒了?想不到她朱黛岫最後仍難逃火劫,注定要被火燒死。
一年前,煜奎和賈實設下圈套,以燒死她來強迫父親為虎作倀;一年後,她在湖西鎮逃過屠殺,卻累得母親死在大火裡;而現在,她沒被煜奎勒死,卻要活生生被送入化人場燒死,她這輩子難道注定得讓火燒嗎?
罷了!她這一身,早已是殘花敗柳,似乎不用這種方式,無法洗淨這一身的污穢、淫蕩。
願老天爺在用火燒去她的污穢淫蕩後,能讓她下輩子再和煜禮相逢,再讓她做他的妻子、他的情人,到時候她會完完整整,只屬於他一個人。
想到這裡,朱黛岫死心了,也絕望了!
她靜靜躺在棺材裡,任由抬棺人將她抬往化人場,準備接受上天所給她的命運。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喝喊:「什麼人?」
一句話沒問完,便聽到幾聲慘叫響起,隨即朱黛岫只覺得自己被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叫都叫不出來。
在朱黛岫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時,棺木已然被打開,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眼前。「朱姑娘,你果然沒死!真是太好了。」
驟然灑入的光線,讓朱黛岫的眼睛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你是誰?」
「先不要問這個,來,我抱你出來!」
那人彎腰抱出朱黛岫,緊張地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瞧見後,立即縱身上了屋頂飛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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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姑娘,吃點東西,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將熱騰騰的包子遞給朱黛岫,董昌逕自找了個角落坐下,大口大口啃起包子。
朱黛岫接過包子,帶著三分懷疑看著董昌,「你為什麼救我?你不是七阿哥的手下嗎?」
董昌瞟了一眼朱黛岫,三兩口吃下包子,拿起腰上的酒葫蘆,仰頭咕嚕狂飲著。「沒錯,我確實是七阿哥的人,不過後來被送給了五阿哥,五阿哥又把我送給十二阿哥,所以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跟著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他待你不薄吧?」
董昌一愕,卻不得不點頭,「比起五阿哥和七阿哥,十二爺確實待我不薄。他沒有五阿哥的嚴厲,也沒有七阿哥的刻薄,他比他的兄弟們都來得寬厚溫和。」
「既然如此,你搞什麼背叛十二阿哥?為什麼要陷害他?」
董昌聞言臉色隨即一沉,「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我是不懂,但至少我還知道身為一個人,如果不能知恩圖報,那簡直比禽獸、畜生還不如,更何況是以殺人放火這種方式來陷害主人?」
董昌眼睛一瞪,猛地揪住朱黛岫的長髮,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你這臭娘兒們,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那種被人賣來賣去,像狗一樣,毫無自尊、毫無自主能力的痛苦?你知不知道那種低聲下氣,動不動就叫自己奴才的悲哀?你不會懂的!像你這種女人,不管賣給誰,不管跟了哪個男人,只要往床上一躺,雙腿一張,哪個爺不是被你伺候得服服帖帖、對你百依百順的?又哪裡會懂得我們這些人的痛苦?」
朱黛岫冷冷一笑,「我是低賤淫蕩,只懂得迎合男人,奉承男人,但至少我不會陷害十二爺,但是你呢?你殺光賈府上下好幾百條的人命,甚至連無辜的湖西鏡都整個賠進去,斷送在熊熊大火中,全鎮無一倖免,最後還嫁禍給十二阿哥,讓十二阿哥在皇上面前百口莫辯,你這也算是男子漢大丈夫所應該做的事嗎?」
董昌哼哼笑個不停,「賈實那人心腸歹毒,姦淫擄掠,橫行鄉里,無惡不作,他所養出來的一批走狗,也跟他一樣狗仗人勢、魚肉鄉民,那種人殺了有什麼不好?不殺了他,反而有違天理。」
「那我娘呢?我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娘,為什麼你也要殺她?連賈實府裡一千大小丫環也全都不放過?」
董昌輕蔑地看了朱黛岫一眼,「靠著出賣美色和身體而活下去的女人,和娼妓根本沒兩樣,那種女人活著倒不如死了乾淨。」
朱黛岫柳眉一挑,「這麼說來,你也想殺我?」
董昌轉而勒住朱黛岫的脖子,「你的確該死!陪賈實睡倒也罷了,竟還自己願意去伺候滿人阿哥,任他們玩弄姦淫,你這種女人死有餘辜!」說著,他力道慢慢放輕,「不過你還不能死,如果你死了,那我找誰來救我呢?」
他往前一推,將朱黛岫推倒在地上。
朱黛岫頓時如釋重負,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著。
董昌蹲下身子,湊近朱黛岫,「你知道我為什麼救你嗎?」
朱黛岫驚恐地瞪著眼前宛如魔鬼一般的董昌,這人殺人不眨眼,連自己的主人都可以陷害,而他竟然會冒險來救自己,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犯下湖西鎮的案子,不論是十二阿哥、五阿哥,甚至是七阿哥都不會放過我的。」
「五阿哥和十二阿哥是不必提了,但是七阿哥?七阿哥為什麼不放過你?」
「因為留著我,對他不但礙手礙腳,又得擔心哪一天東窗事發,到時豈不是毀了一切?所以他處心積慮想辦法要除掉我,幸好我夠機伶,躲過他的追殺,否則哪有機會反過來將他一軍?」說這話的同時,他的視線絲毫沒離開過朱黛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