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說了,我不想再談他們的事。」她招來服務生,收走滿盤狼藉。
「好,我可以不說,但你跟他是夫妻,是要長長久久走一輩子的夫妻,有什麼話別擱在心裡頭,好歹給他個解釋的機會。」羅怡靜待服務生走後說道。
長長久久走一輩子?薊芷薔扯開一抹笑,無限淒苦。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跟他繼續走下去。在父親死後,他的未婚妻又重現他身邊的時候,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再確定了;她找不到支撐自己的重心,找不到心頭依據的灣口,她甚至不知怎麼面對明天的太陽……
一切,就等爸的後事辦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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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的布幕飛揚,像她飄忽不定的心。
告別式的會場莊嚴肅穆,滿牆輓聯、滿室黃菊,莊重的哀樂在會場裡迴盪,曲曲扣人、動人鼻酸。
凝著父親滿是笑意的遺照,薊芷薔哭不出來,心,卻是血流不止、無限傷痛。
這是她能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她要笑著送他上天堂,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擔心。
羅怡靜和丁培允一早就出現在會場看頭看尾,雖然殯葬公司的服務周全,但他們還是不甚放心地到處查看,深怕遺漏了一丁點細節,造成任何遺憾。
「芷薔,你老公呢?」羅怡靜看到余敏秀穿梭會場,卻偏偏看不到那個當人家女婿的傢伙出現,怎不令人心急?
「他說有個合約要簽。」薊芷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你老公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那兩個男人幾乎形影不離。
「對喉!」羅怡靜睜大眼,猛地拍了下額頭。「瞧我這記性!真傷腦筋……」
她嘀嘀咕咕、滿肚子牢騷地走開。
薊芷薔斂去笑意,轉身再看父親一眼。
爸,你安息吧!
許多薊志昌的昔日好友、員工陸陸續續進入會場,時辰一到,告別式開始,家屬就定位,卻遲遲看不到靳仲騏的人影。
羅怡靜在一旁急得汗流滿面,儼然以喪家自居,而薊芷薔只是安靜地跪坐在靈堂旁,面無表情。
就在司儀站上定位,緩緩以幽揚的嗓音傳頌喪家的生前事跡,驀然會場入口一陣騷動;薊芷薔抬頭看向人口,不期然地,映入眼瞳的景象幾乎將她擊倒!
只見靳仲騏全身墨黑走入靈堂,緊挨著他身邊的,是全身素白的辛妮,看起來像聯袂參加葬禮的金童玉女。
薊芷薔跪坐的身影晃了下,羅怡靜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軀,臉上滿是擔憂。
薊芷薔看不清隨後進入的詹克勤和另一個陌生男子,全副心神全集中在靳仲騏和辛妮身上,怎麼也移不開蓄滿水氣的眼。
他非得挑在這個時刻跟她過不去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喪者的女婿?
他這樣帶著以前的舊情人一同出現在丈人的葬禮上,到底算什麼意思?
難道就因他恨她,所以故意讓別人看笑話,讓爸爸走得不安心嗎?!
移開眼,揪緊的拳頭按緊胸口,原已蒼白的臉血色盡失。
夠了,她能承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再多,怕是心力交瘁也無力挽回——
她木然地參與全程葬禮,麻木地向親朋好友鞠躬、答謝,讓她的腰骨酸麻得幾乎無法挺直,但她一點都不在乎;結束告別式之後,目送父親的遺骸推入火葬場,再出現已成一堆白骨。
將父親的遺骸挾進骨灰甕裡,見工作人員熟練地裝整完畢,她捧著白瓷的甕,眼淚止不住奔流。
分不清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人是誰,她只是低著頭,傷心、哭泣,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記不得、看不見,除了手裡的瓷甕,她什麼都沒有了……
這世上,她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
第八章
辦完薊志昌的後事,緊接著就是農曆年的到來。
本來年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但從今年開始,除了父親留下來空洞洞的房子之外,薊芷薔,已經沒有娘家了。
余敏秀利用新春假期,參加冬泳班舉辦的「全省溫泉鄉巡迴之旅」,從年初一一早就搭著遊覽車出發了,整個偌大的靳家,就剩下靳仲騏和薊芷薔兩人。
有好幾次,靳仲騏都想跟薊芷薔談論關於她父親的事,但見她怎麼都提不起精神、滿臉倦態,加上正值中國人代表喜慶的年節,他便一而再地隱忍了下來。
年初三,正值西洋情人節,是他們認識三年的紀念日,在靳仲騏近中午接了一通電話之後,薊芷薔連日來的緊繃情緒全數崩潰——
「喂,靳仲騏。」電話響起時,她剛走入客廳,準備繞到廚房作菜,正巧聽他接起電話。「妮妮?嗯,恭喜發財。」
聽到那女孩的名字,薊芷薔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這輩子怕是無法擺脫辛妮的陰影,書房裡的照片足以作證,他心裡一直有個她……
「嗯,現在嗎?你等一下。」靳仲騏先是皺著眉,然後將臉轉向她。「芷薔,妮妮約我們吃飯,你去嗎?」不想留她一人在家,他事先徵詢她的意見。
薊芷薔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家裡。」因為我沒辦法親眼目睹你們兩人在我面前說說笑笑,她在心裡補充了句。
但她還是有點高興,因為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還問她想不想去,這點不經意的小體貼,就足夠讓她雀躍半天了。
「她不想去……」靳仲騏將話筒貼回耳邊,又低聲與辛妮攀談了起來。「喔,到啦?嗯,可是……」
靳仲騏支支吾吾地看了眼薊芷薔,立即將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情推落谷底。她明白他是顧慮到自己,所以拒絕辛妮,但他,其實是想去的吧?
她不想再留在原地惹人嫌,匆匆門進廚房,由冰箱裡拿出麵條。家裡只有兩個人,她想煮個菜料很多的什錦面填飽兩人的胃,既快又方便;再怎麼說,每天在家也沒什麼特別活動,耗不掉多少卡路里,什錦面的熱量應該足夠了。
才由塑膠袋裡拿出兩坨面,熱水都還來不及燒開,只見靳仲騏上身穿好外套,下身擋在門外探進頭來。「芷薔,我跟妮妮約好吃飯,馬上出門了,不留在家裡吃,不用煮我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