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定近一瞧,發現那個人正在看的,是一籠黃金鼠--至少,她當時以為他看的是那個。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一個大男生會站在馬路旁邊,目下轉睛地看著籠子裡擠成一團的倉鼠……他很喜歡老鼠嗎?
一個回頭,正要跟他打招呼,卻發現那個人早已經走遠。
下一件她知道的事情,是自己跟攤販的老伯買了一個籠子,帶了一隻黃金鼠回宿舍,而那只黃金鼠,就是「思薇爾」。
那是他們第三次見面……真正奇怪的人,其實是她。
事過境遷,她已經放棄了王書偉,也說服自己忘記,為什麼她會開始養「思薇爾」、為什麼她會加入占卜社。
那些都過去了。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先知告訴凡人:過去是無法擺脫的,特別是人的愚蠢,總是會在最意外的時刻,回來登門拜訪。
幸好,他忘記了。
幸好,他沒有發現「思薇爾」這個名字真正的意思是什麼。
然而這些「幸好」,並沒能幫助她感覺好過多少,她還是覺得好丟臉,好想鑽進土裡,陪她親愛的「思薇爾」一起去見上帝--她以前為什麼會做出那麼奇怪的事呢?
好討厭的感覺。
「餘音?」
她回過神,扶一下眼鏡,轉頭看向站在門邊,似乎在打電話的另一名室友。「什麼事?」
女孩指指手上的話筒,看起來有點困惑。「找妳的電話。」
皺起眉頭。她竟然沒有聽見電話鈴聲。「好。」
起身走到門邊,一邊向室友點頭道謝,一邊接過話筒。「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五秒鐘過後,她歎口氣,突然明白了話筒那頭是誰。「書偉,有事嗎?」
「……現在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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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老鼠是灰色的,應該不叫「黃金」鼠,而且,好像有點太活潑了。
男孩面無表情地研究著在籠子裡活蹦亂跳的倉鼠,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作了正確的決定。
但是,他比較習慣灰色的老鼠。
「書偉?」
頓一下,他抬起頭,朝綁馬尾的女孩打招呼。「晚安。」
劉餘音的目光下在他的身上,而是專注地盯著他面前的小籠子,似乎有點好奇。「這是什麼?」
他跟著將視線轉向桌上那個粉紅色的鐵籠,決定照著店員告訴他的話說:「黃金鼠。」
她怪異地看他一眼,向來嚴肅的嘴角突然微微扭曲,眼裡透出笑意。「我知道這是黃金鼠,我是問這只黃金鼠從哪裡來的?」
「所以,這是黃金鼠?」他向她確認。
她扶一下眼鏡,搖頭,拉開椅子坐下,目光離不開那只不斷跑著滾輪的小東西,聲音有些遲疑。「嗯……我覺得這比較像是楓葉鼠。」
「……因為牠不是黃色的?」
「不,黃金鼠也有別的顏色,我只是覺得黃金鼠好像還要再大一點點。」
他微微攬起眉頭,那個店員跟他說錯了。
「你還沒告訴我,」她抬起頭,好奇地看向他。「這只倉鼠是你的嗎?」
他安靜半晌,還是決定告訴她:「不,是送給妳的。」
「咦?」
他點一下頭,確定她沒有聽錯。「送給妳。」
朱色的唇微微綻開,深邃的眼凝視著他,充滿了驚訝……還有一種他無法清楚辨識的東西。
他等待她的反應。
好半晌,她終於別開目光,安靜地說:「……書偉,你不用這麼做的。」
「妳不喜歡?」
她搖頭。「不是。」
他沉默一下。「我可以去換一隻黃色的回來。」
她看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不是,跟那個沒有關係……我說真的,這只倉鼠很可愛。」
「但是,妳不想要。」
她一個勁地低頭,沒有否認。
「餘音。」
「我不知道……我有點害怕……再面對這種事,」她還是沒有看他,伸出纖長的手指,探進籠子裡。銀灰色的倉鼠好奇地停下來,看了看,然後跑下滾輪,湊近鐵欄嗅聞。「付出了這麼多的感情,然後在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又不得不失去……我……」
他看著她,發現自己做了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抬眼看向他,深吸口氣,被浸濕的瞳孔在鏡片後面閃爍。「……謝謝你,書偉。」
「我可以拿回去退。」他告訴她。
「不,我喜歡牠,牠好可愛。」她凝視著又跑回去玩滾輪的小倉鼠,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我喜歡牠。」
他看著那只精力過盛的倉鼠,然後將目光挪回女孩臉上平靜的微笑,慣來沒有表情的眼睛忽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光芒。
他覺得自己……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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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黃昏。才剛過五點,夕陽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打卡下班,在天的盡頭留下凌亂的晚霞。
星期五,大多數人早已經離開學校,準備要歡度週末。向來人來人往的山道上只偶爾傳來幾句人語聲,然後慢慢隨著腳步遠去消失。
體育館旁邊的場地,有幾個像是棒球社的成員,正在進行投擲練習。更遠一點的地方,還可以聽見傳來幾聲隱約的公車喇叭聲。
懶洋洋的聲音驀地響起:「書偉?」
王書偉睜開眼睛,轉回頭,面無表情地向室友打招呼。「遠毅。」
「我剛剛在上面看到你。」蕭遠毅伸個懶腰,順手指向體育館旁邊的攀巖場。「你在幹嘛?」
登山隊。「……思考。」
蕭遠毅摸摸眉毛,好奇地看他一眼。「喔。」
他垂下目光,繼續凝視河堤底下顏色怪異的潺潺水流,沒有再說話。
已經很習慣好友的沉默,蕭遠毅打個呵欠,走到另一張長凳躺下,閉上眼睛開始打盹。
十分鐘過去,躺在一邊睡覺的男孩突然開口:「社團的事?」
王書偉微微側頭,望向說話者。「嗯?」
蕭遠毅繼續閉著眼睛,傭懶的嗓音裡滿是睡意。「我是問,你在擔心社團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