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遠毅會幫她。」她看他一眼,突然歎口氣,低頭攪拌盤子裡的雞丁飯。「……真的很過份嗎?」
他直勾勾地凝視她,半晌。「不。」
她感覺到自己的嘴角鬆開,悄悄浮上笑意。「你這個學期課重不重?」
他沒有反應,只是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有點尷尬。
一般來說,這個人沒有反應是很正常的,他向來不是一個反應很快的人,但是因為某個不知名的原因,她今天卻總是覺得他有點奇怪,彷彿眼前的人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王書偉。
一個暑假沒有見面,會造成這種差別嗎?這沒有道理。
「書偉?」
他眨一下眼睛。「……抱歉。」
她歎氣,重複一次剛剛的問題:「這學期你修了幾堂課?」
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後斂下目光,拿起湯匙,以規律的動作繼續進食。「八門課,十七個學分。」
「還這麼多啊?」她有點意外。「我才修到下限。」
他頓一下,指出:「遠毅更多。」
「遠毅不是正常人。」她搖搖頭,伸手撫摸綁在頸後的馬尾,忍不住笑。「你不能拿他當標準。」
他沒有說話,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在她的臉上,嘴角跟著微微牽動。
「我--最近想去補習。」她的心跳一下,急忙慌張地拉開話題。「我上次跟你說過吧?宿舍之前有一個學姐考上了高普考,在圖書館工作。我想,如果我暫時不打算唸書的話,去當圖書館員,好像也挺不錯的。」
「嗯。」
「繫上的老師一直叫我再考慮考慮,特別是田老師,她說她很喜歡我上學期作的那個報告,要我再去跟她談談。我不太知道自己要不要照老師的話作。」
「剩下的時間不多。」
「我知道,可是我之前一直打算畢業就出去工作的,現在突然要我改變……」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皺眉頭,覺得自己還是在逃避問題。大四,真是麻煩的一年,時間催著決定跑。「算了,你呢?」
「啊?」
「你最近在作什麼?準備政治所的考試嗎?」
他沉默下來。「不。」
「不?」
「我在修民族系的課。」
「輔系?」似乎不太可能,他們已經四年級了,沒有足夠的時間修完修輔系要求的學分數,而且她之前沒有聽過他提這方面的事。
他搖頭。「只是修課。」
「有趣嗎?」她困惑地皺起眉頭。「為什麼會突然想去修?」她一直以為他會照家裡的安排,去考政治所,或者,出國拿學位。
他停下用餐的動作,看著她,又不說話。
察覺到他的目光,剛剛那種彆扭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啜飲其實已經所剩不多的麥茶。
這個人……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餘音。」
抬起頭,卻發現那雙沒有表情的眼睛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
她楞一下,心跳猛地撞擊胸膛。
沉默的眼睛、缺乏變化的表情,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她的呼吸卻開始混亂,許久不見的陌生溫度竄上臉頰。
一個瞬間,她彷彿不再是這個明年夏天就要畢業的大四生劉餘音,而是好幾個季節以前,那個第一次陷入情網的大一新鮮人,而他--
他對她沒有感覺……提得高高的心一下子墜回冰冷的現實。
這是書偉,妳已經放棄很久的王書偉,記得嗎?她告誡自己:劉餘音,別胡思亂想,這一切都是幻覺而已。
所以,她只是應聲:「嗯?」
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半晌,才平板地開口:「……不,沒事。」
看吧,這一切都是幻覺。她鬆口氣,一邊嚴肅地告訴自己。還有,她剛剛感覺到的,絕對不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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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出教室門口,她就看見那個人站在外面的樓梯欄杆旁,一個勁地閉目垂首,彷彿就那樣睡著了。
如果這也是幻覺的話,她一定是得了妄想症--最嚴重的那種。
她皺起眉頭。「書偉?」
他抬起眼,點頭。「餘音。」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張開口,然後平板地吐出一個很普通的答案。「……路過。」
路過?她默默看著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這裡是井塘樓四樓,據說是學校最偏僻的教室之一,一般人是不會「路過」這裡的。
說不定,他是來找老師。她這樣告訴自己。
「等一下有事嗎?」他這樣問。
她搖頭。「本來打算上完課就回宿舍去了。」
「去喝咖啡?」
她推一下眼鏡,有點遲疑,不太確定現在什麼狀況。「嗯……」
他看著她,專注的眼神瞬也不瞬。「餘音?」
「喔,好啊。」
……她還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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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過莉秦也沒問題,所以就是明天兩點的時候在社團教室開會……」她頓下來,歎口氣。
兩個人來到的小店,位在公車站牌附近的二樓,和學校附近大多數的簡餐店一樣,提供美味的手工小點心和精緻的套餐。現在是午茶時間,但是書偉和她只各自點了飲料。她喝花茶,而他還是一貫的藍山咖啡。
聊天的主題是昨天映紅回報的工作概況,和中午才剛剛敲定的開會時間。
話說沒有兩句,她發現他又開始發呆。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書偉。」
他眨一下眼睛。「抱歉。」
「你有心事嗎?」
「心事?」他平板地重複一次這個詞語,彷彿一下子弄不清楚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沒錯,」她推一下眼鏡,擔憂地皺起眉頭。「這幾次我老是看到你在發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我……」他看著她,突然岔開話題:「遠毅在追映紅。」
「我知道。」她困惑地看著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的男孩。「從遠毅自願要跟映紅一起負責跑腿的工作開始,我就知道他要追映紅……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