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滿願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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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有男生在追妳嗎?」

  「沒有。」她下自在地摸一下綁得很緊的馬尾,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會跳到這裡。「你知道的,我對戀愛沒有興趣。」

  「沒有興趣?」他平板地重複一次。

  她真的開始擔心了。「……書偉,你真的沒問題嗎?」

  她認識的王書偉,日常詞彙裡應該是沒有「戀愛」這兩個字的。認識這三年,她也從來沒有聽他談論過其它人的愛情生活--

  忽然間,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竄進腦海。

  聽起來有點荒謬,畢竟,認識了四年,他從來沒有類似的表示,但是、但是--

  另一名占卜研究社的魔女傳說,並不完全是那麼空穴來風。

  她不理會心裡那股太過熟悉的怪異感受,咬咬嘴唇,逼自己問出口:「……書偉,你也喜歡映紅嗎?」

  他楞一下,微微攬起眉頭。「不是。」

  聽到他的答案,她卻一點也沒有感覺比較安心,因為還有一個更令人沮喪的可能性。

  深呼吸,她努力鼓足在這麼短時間內所可以收集到的一切勇氣,死命裝出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表現出來最平淡的語氣:「……難道你喜歡遠毅?」

  他看著她,一臉呆滯,似乎不知道她這個念頭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

  她覺得更困惑了。「那你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沒有答腔,面無表情又看她一眼,默默拿起藍山咖啡啜飲。

  她看著比平常更加古怪的男孩,搖頭,決定放棄研究他的動機。「說到映紅,她不太高興。」

  「社慶的事?」

  「嗯,她不高興我把她跟遠毅湊在一塊。」她實在不知道她那位同寢好友到底在想些什麼。「所以她向我提出交換條件。」

  「交換條件?」

  「她說,衣服要聽她的話。」

  他微微攢起眉頭。「衣服?」

  她歎氣。「社慶占卜時候穿的衣服。我擔心她想要把我打扮成鋼管女郎。」

  他沉默一下。「映紅不會這樣做。」

  「我知道,我只是亂說。」她垮下肩膀,推推眼鏡,悶聲嘟囔:「映紅不會做這種事,可是我光是想到要化妝打扮,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這幾天越想越後悔,很想跟她說我不要了。」

  聽到她的話,男孩的眼睛忽而閃過一道奇異的光,像是想起什麼。

  然後,他搖一下頭。「妳打扮起來,很漂亮。」

  她瞪著他。他嚴肅地點頭。

  他,真的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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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圓之月,整座山籠罩在銀灰色的朦朧紗霧中。人,看不清前程。

  和窗外月光有著相同顏色的楓葉鼠「二世」抽動腮幫子,迅速啃完手上的葵瓜子,然後小小的身軀整個掛在鐵欄上,熱切地看著籠子外面正在忙碌的主人,一下子看膩了,才又一溜煙跑回滾輪上,繼續牠最愛的運動。

  「二世」,全名叫「思薇爾二世」。

  兩人寢室內的燈光昏暗。升上四年級,她和映紅換到了這間兩個人的寢室,繼續擔任彼此的室友。空氣裡飄著暗流的熏香,書桌上躺著一本翻到一半的厚重原文書,打工的映紅還沒有回來。

  魔女披散了長髮,揚手縱開古老的占卜紙牌,在寢室中央的地板上鋪出命運的網絡。

  「……『寶劍九』、正位。這是『魔杖六』的逆位。這是『節制』、這是『正義』、這是『錢幣』的『國王』、『法皇』。」她撩起又落下來的半干長髮,翻開最後一張紙牌。「『命運之輪』。」

  沉吟許久,空氣裡細微的呼吸聲從急促慢慢轉為凝滯。她皺緊了眉頭,手上還扣著最後一張紙牌,跌坐到地上,伸手摀住臉,發出自我厭惡的嗚咽。

  她看不懂,她讀不出牌組的意義。

  她不知道書偉在想些什麼。

  他為什麼那樣看著她?為什麼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為什麼突然提起遠毅和映紅的事?為什麼問有沒有男生在追她?為什麼……說她很漂亮?

  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從來沒有認知過她是跟他不一樣的異性,認識了三年,從來不曾表現過對她有超乎友情之外的感覺。

  她知道,對書偉來說,她和遠毅的角色是沒有差別的,就是朋友而已。他的眼裡、記憶裡,沒有特別為她保留的空間。

  所以,她死心了。所以,她放棄了。

  但是昨天,他說她很漂亮。

  然後,她亂了。

  她不是已經死心了嗎?為什麼這兩天來一直心神不寧,連明天就要上台的報告都沒辦法專心準備,只是為了一句很可能只是隨口而出的話?

  她不是最討厭迷信的人嗎?為什麼今天晚上卻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個人,大張旗鼓地排設這滿地的塔羅牌陣,只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是答案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洩氣地倒臥下來,她呆呆地看著散落一地的手繪紙牌。食指和中指問一直夾著的,是那張無法解釋的「命運之輪」。

  這是他送給她的塔羅牌。兩年多來,她一直很小心地珍藏著,除了少數的場合,很少拿出來使用。

  還有,那一塊錢。曾經嶄新閃亮的銅幣,已經不復當初的光澤,仍然跟塔羅牌一起,躺在那個陳舊的銀盒子裡。

  還有,「二世」。她用了一模一樣的名字,幫這只跟「思薇爾一世」沒有半點相像之處的楓葉鼠命名。

  每一樣他送給她的東西,她都把它當成重要的寶物,小心翼翼地保留著。

  鬆開指尖的紙牌,她又伸手包覆住臉,輕輕地哀鳴。

  她根本沒有死心。那些都是騙人的--騙她自己--的說法。她的心,那顆愚蠢到連自己都無顏承認的心,還是像兩年前一樣,只為了那個人跳動。

  一句話、一個眼神,她的世界為他翻轉。

  她一點志氣都沒有。

  但是他呢?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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