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胎記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1 頁

 

  「你不能幫她過她的人生。」郎霈吻了吻她的發心。

  「碧雅跟我一樣,從小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她從小到大沒有自己打理過生活!可是她為了那個男的犧牲好多,還為他離開台南,上台北念大學。可是那個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用心!」她伏進他的懷中痛哭失聲。「上次碧雅鬧過一次自殺,我和她好好聊過,本來以為沒事了……誰知道她一直想不開……那個該死的傢伙!結婚就結婚!為什麼要讓碧雅聽到消息?……她瞞得我們好苦……」

  「別再想了,我們先上樓去。」郎霈輕撫她的髮絲。太平間裡死氣沉沉的,他不想讓她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一樓的氣氛比地下室好多了,郎霈安排她坐等候區的椅子上,掏出自己的手機。

  「我叫曼宇來陪你。」電話簿的第一順位就是凌曼宇,他按下撥號鍵。

  「我爸媽都不在台北。」凌苳仍然呆呆怔怔的。

  「曼曼無論在哪裡都會趕回來的。」這種時候,她會需要母親的撫慰。

  「不要,我不想回答太多問題……」凌苳的淚又滴下來。

  「喂?」那一端,凌曼宇的聲音已然響起。

  郎霈望著精神委靡的她,一時無法決定。

  「郎霈,是你嗎?」

  「你不要叫她回來。」凌苳把臉埋進手間,疲倦地說。

  「郎霈?喂?」

  「是我。」他的眼仍然盯著她。「曼曼,對不起,我改天再解釋。」

  「郎霈……」

  他收了線,坐回凌苳身旁。

  「碧雅的姊姊呢?」她深呼吸一下。

  「她正在聯絡家人北上處理後事。」郎霈把手機收回口袋裡。

  她傾靠在他肩上,忍不住又斷斷續續地啜泣。

  「郎霈,為什麼碧雅要愛得這麼痛苦?」

  郎霈吻了吻她的頭頂心,無言以對。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人生之苦,莫過如是,素來敬情愛而遠之的他又怎麼會有答案?

  凌苳,所以我才不想愛人,你明白嗎?明白嗎?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終於安頓她睡了。

  郎霈疲憊地揉揉後頸。開了一夜的車,又耗在醫院裡一整天,方才碧雅的父母從台南趕上來,他們才偷空回到他的住處。

  凌苳一生平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遭逢與親愛之人的死別。

  如果可能的話,他但願她不必體驗這些苦,但人情冷暖,生死禍福都難測,起碼這一回,有他在她身旁陪伴。

  床上的人兒不安地翻了個身,郎霈突然記起她在陌生環境睡不好。

  「郎霈!」她迷迷濛濛地睜開眸,靈動的雙眼已然紅腫。

  「我在這裡。」他在床畔坐下,撫著她的髮絲低語:「好好睡,我不會走開。」

  她吁了口氣,又沉沉睡去。

  「應該堅持叫曼曼來的……」受傷的小貓需要的是母親的溫柔舔舐與陪伴。

  但是她說,她不想回答太多問題。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下子越扯越深了。」他在暗夜裡歎息。

  明知凌苳對自己有不尋常的愛戀,他既已無法回應,這些牽扯都只是讓情況更複雜而已。然而,當她如此嬌弱地倚著他時,教他如何狠絕地鬆開手?

  「郎霈……」她在寤寐中抽泣一聲,濕溽了長睫,微顫著唇。

  「我在這裡。」他低聲應著。

  她的手往另一側的空床摸索,因為找不到他的人而輾轉難安。

  郎霈投降了,躺在她身側,將她緊緊圈在懷裡。

  「睡吧,我沒有走遠。」他輕吻她的耳鬢。

  手中環抱到他堅實的軀幹,她似乎較為安心一些,氣息逐漸恢復勻淨。

  「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他幾乎歎完前半生的氣。

  凌苳在昏夢中轉向他,眼角仍掛著淚珠。他一時意動,不禁替她輕輕吻去。

  她在睡夢裡輕歎一聲,鼻端努著他的臉頰,於是,不由自主地,他的唇往下移動,淺淺印上那抹紅櫻。

  她嘗起來鹹鹹的,如夏天的海,卻又蘊著清甜,似初春的泉。

  唇上感受到來自他的探索,她輕歎一聲,啟開了城池。他的舌順勢鑽入,更深更切地探索。

  迷濛中,她彷彿感覺自己浮蕩在一池溫泉裡,鼻中嗅的,嘴中嘗的,儘是溫潤池水的氣息,而那溫泉的滋味,像煞了……

  「郎霈?」她喃喃輕呢。

  郎霈陡然彈坐而起,驚出一身冷汗。

  天,他在做什麼?

  平時口口聲聲掛著不應該和她太靠近的人,不正是自己嗎?凌苳正是最脆弱時候,他卻乘虛而入!郎霈,你這個偽君子!

  他挫敗地想立刻奪門而出。

  「郎霈……」她嗚嗯一聲,感覺手中失了依靠。

  郎霈苦笑一下。這下子困住了!一早叫曼曼回來不就好了?真是自找麻煩!

  他不敢再躺下來,只好靠坐在她的旁邊,讓她抱住自己的腰睡著。

  意識不知朦朧了多久,隱約間有一雙手正平穩地搖晃自己。

  「郎霈?」

  他瞠開沉重的眼皮,室內依舊半蒙暗著,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鑽進來,天亮了。

  「郎霈?」

  他揉了一把臉,低望懷中的人。凌苳仍然沉沉睡去。

  那麼,是誰在喚他?

  頸後的汗毛突然豎直,他緩緩回頭——

  凌曼宇輕郁的臉龐,是他今晨看見的第一幕風景。

  第七章

  郎霈從廚房裡走出來,確定每個人都分到一杯飲料,量足以解渴,但不至於在暴動發生時對他的傢俱造成破壞,然後從凌苳手中把沙發靠枕拿回來,墊在背後坐下。

  凌苳橫躺在三人座上,呆呆盯著天花板,眼底的青影已經盤踞了好幾天。

  安可仰倚著一座邊櫃而立,姿態超然。而凌曼宇,從頭到尾若非盯著女兒,便是盯著他。

  這下子,連安都回國了。郎霈開始想,或許他應該在三天前速戰速決。

  但是那天凌苳的精神是如此困頓,他不認為她可以應付另一場對峙。於是,在她醒過來之前,他平靜地要求曼曼離開。

  而曼曼竟然沒有多說一句,起身默默走了。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