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他揉熱了的右頰,果然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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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雲快被這群小鬼煩死了!
他那個乖乖牌弟弟安分了三十年之後,突然有人一天到晚上門來告狀,而且主題不脫那一兩樣。這票人簡直無聊透頂!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要分要合一句話說清楚!」掌門大哥的耐性宣告終了。
「郎雲。」嬌妻軟軟地按著他的手勸慰。
電話那端仍是沉默。
「安不只把女兒扭回家,回的還是曼宇那一邊的家。他向來敬凌家大門而遠之,這次能讓他甘冒大不諱的進駐,可見當真氣得不輕。」免持聽筒將葉以心的柔音完整收錄。
其實,安可仰把凌苳送回台南的意義很明顯。他很清楚,郎霈會盡一切可能迴避與「那位女士」碰面的機會。
「曼曼也回去了嗎?」郎霈平靜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波動。
「她人不在台灣,可現在八成也聽到風聲了。」郎雲頓了一頓,又說:「捉姦在床?虧得你!」
「根本不是那回事!」郎霈的聲音終於出現一絲情緒——困窘。
「所以呢?其實你沒睡人家的黃花大閨女?」郎雲說風涼話。
噢!老婆大人一記腰拐子扭過來。
「你還是那麼堅持不見凌夫人?」郎雲簡單的一個問句卻問愣了電話兩邊的人。
「你怎麼知道?」葉以心很難得如此驚愕。
「有一些片段我陸續想起來,只是記得仍然不完全,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郎雲凝蹙著眉,一副他們兩人很莫名其妙的樣子。
「什麼叫大驚小怪!」葉以心霍然起立,她老公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扶穩她。「那你也想起當初和爸爸吵翻的事了?」
「多少有一點印象。」郎雲突然啼笑皆非。「你們以為我想起來之後,會再鬧一次離家出走?」
「本來是。可是你現在的反應讓我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愚蠢。」葉以心氣悶地坐回原位。
「當時是因為媽媽剛走,與其說我在意的是爸爸的不軌,不如說是在意媽媽傷心而逝的這件事。現在她已經過世這麼多年了,我該氣的也早氣完了,你們就沒有人想過親自找我談一談嗎?」郎雲非常敗給他們。
「郎雲,你是大笨蛋!」葉以心掩住臉,真不想再跟他說下去。
「嘿!我是最無辜的好嗎?」
「嫂子怎麼會知道這件舊事的?」沉默了很久的郎霈突然問。
「爸爸告訴我的。」葉以心承認,然後給她老公譴責的一眼。「虧我還為了你們父子和諧,完全不敢在你面前露了口風。」
「總之,郎霈,你可以不必顧慮我,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頓了頓,郎雲深深地望著妻子。「雖然我從來不認為,心結是在我身上。」
葉以心一愣。他為什麼這麼說呢?
夫妻間的默契讓她驟然靈光一閃。啊!難道……
電話那端一如以往,沉默繼續蔓延。
葉以心恍然輕思了一聲。是的,無論是哪樁過往陳跡,心結從來就只在一個人身上,她怎麼會沒發現呢?
她突然輕柔一笑。「郎霈,如果我是凌苳,有一件事我應該會覺得很遺憾!」
「什麼事?」郎霈的聲音幾乎淡進空氣裡。
「不論是到了哪個年紀的女人,私心裡總有一份玫瑰色的夢想:有一天有個英勇的王子騎白馬揮大刀,披荊斬棘地打敗巨龍,到城堡裡拯救她。」她輕聲歎息。「郎霈,你從來沒有為她這麼做過。」
是的,他沒有。
郎霈走到長窗前,望著夕陽暉照的台北城。
他不曾為她奮鬥,為她爭取。猶有甚者,他甚至化身為荊棘裡的一叢,將她黥得鮮血淋漓。
「我不適合演撕心裂肺、淒風苦雨的男主角。」
「如果那個女孩值得你爭取,你就適合。」葉以心的溫柔一針見血。
如果那個女孩值得他爭取。
他應該放手一搏嗎?
雲卷風殘,整座台北城猶如一座飄流的孤島。其實,風未動,城未動,是他的心,早就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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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遲遲,卉木萋萋,過了冰寒刺骨的農曆春節,溫度逐次回暖,蒼莽天地間開始出現生機。
南松社區之外,兩排木棉樹夾道而立,偶或幾群雁鳥從天際略過,藍的天,緋的花,綠的葉,灰的路,倉庚喈喈,采蘩祁祁,人間憂煩似乎顯得雲淡風清。
「凌夫人,出來散步啊?」出來散步的鄰居們彼此問候。
「呵,是。」六十來歲的婦人髮絲已泛白霜,然五官清雅,身材並未因為年齒而顯出佝淒。
別了同樣出來踏春的鄰居,凌夫人信步漫行,走回家園。
一道高挺的身影讓她怔然停下腳步。
是他嗎?
社區大門外,一株格外高大的榕樹形如綠蓋。樹下的男人欠了欠身,緩緩步入陽光裡。
距離越近,她瞧得越明瞭。
啊,真是他,她曾日思夜想的男孩……不,不是男孩,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她一手撫在心上,眼眶幾度泛起灼紅,被她硬生生壓下。
終於,不必再隔著遠遠的街,不必再對住報章雜誌的一小方照片。
他的五官端整,眼眸如夜幕般深沉,如寒星般清明;他的腰桿筆直,似深淵山嶽般挺拔不屈,這是任何母親都會感到驕傲的兒子。
她在他身前三尺遠停住,第一次試著開口,沒有成功。
「老夫人,您好。」郎霈頷首為禮,深沉的眼神看不出一絲情緒。
她清了清喉嚨,終於成功地發出聲音,「曼曼……曼曼好一陣子沒回來了。」
「我不是來找曼曼的。」他本人的聲音比電視新聞裡更低沉。「若方便的話,可否讓我見凌苳一面?」
「啊,你當然是來找鈴當的,我真是糊塗了。」凌夫人撫了撫整齊的髻鬢。「阿仰出門談一樁公事,怕鈴當趁他不在的時候偷溜,所以硬拉著她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