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傳言,我沒興趣。」他淡道。
「你是怕做白工麼?不會啦,我會付你工錢。」都說要僱用他了,擔心什麼!
「妳拿什麼雇我?」她沒有富家千金該有的含蓄與儀態,身上卻穿著造價不菲的上等織綢,她究竟是何等身份?
「當然是銀子呀,別看我現在身無分文,等我回家以後--」她煞住口。孟老夫子說過「人皆有惻隱之心」,說得可憐一點才能博取他的同情。
「哎,我哪有家呢!我是個被賣到妓樓的小孤女,老鴇逼我接客,我拚死逃了出來。聽說京城有個富商開出條件,只要有人能找到乾坤山的聖物,就幫那人達成一個要求。嗚……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只好來找聖物以贖回賣身契,才能重回自由之身……」
喜韻言語間夾雜陣陣哽咽,我見猶憐,見他面不改色,她更加賣力啜泣起來。
「我好命苦哪,你就可憐可憐我、幫幫我吧……」
雷朔被她的啜泣聲擾得莫名煩悶,先前的疑惑雖有了答案,但他依然只有一句話--
「我送妳下山。」他能幫的,只有想辦法助她脫離青樓。
「不要!大老遠來到這兒,我都還沒看到聖--」呃……驚覺自己差點就說溜嘴,她裝出擔心受怕的模樣。
「妓院老鴇鐵定派了人到處找我、要抓我回去交差,我不敢下山……雷朔,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她睜著企盼的無辜大眼,像只可憐的小狗瞅著他。
「沒有什麼聖物。」他重申己見。
「你想想喔,如果沒有,那群山賊為何挑上乾坤山?他們霸佔乾坤山,說不定就是為了獨佔聖物。」嗯,愈想愈有這個可能。
「不是。」
「你又不是山賊,你怎麼知道?」
「如何妳才相信?」他有點惱了。
「上乾坤寨,直接問山魎呀。」她好強地隨意提議。
刀鑿俊顏上,一對幽深的暗赤瞳眸盯住她。
「妳敢去?」
「你不敢麼?」她眨眨無辜、實則挑釁的水眸。
赤眸微瞇,深斂的閃光一掠而逝。
「若是山魎所言,妳就信?」
「當然!」嘿,前提是,他有沒有膽子去乾坤寨呀!
喜韻在心底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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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巨大的黑色鐵門與石牆矗立眼前,門上的石牌還刻了「乾坤寨」三個大字,秦喜韻兩眼發直,錯愕地瞪著身旁高大的男人。
她原以為雷朔會忌憚於乾坤山的山賊而放棄初衷,接受她的提議;沒想到,為了得到山魎一句話,他當真帶她來這個傳聞中的極惡之地?!
她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有關乾坤寨山賊的傳聞,一路上她聽了不少,但總是抱著姑且聽之的心態,現下,能親自「拜訪」乾坤寨,倒是始料未及之事。這種心情就好比她親眼看見狼,才知道狼有多可怕……
守在瞭望台上的衛哨看見寨門前的人,立刻吹響號角,大有聲動雁塞之勢。
她聽得背脊一節節僵硬。
怎麼了?那號角聲是告知裡頭的山賊準備狩獵麼?
就見沉重的寨門藉由左右兩條粗重的卷煉往上緩緩提起,雷朔率先舉步走了進去。
「等……等等!」她連忙跟上,雙手扯住他粗實的手臂。「你真要進去?」情況有點奇怪呀,他不怕被吃掉?
他頓步,垂眼瞥過勾在他臂上的白嫩小手。
「妳不是要山魎一句話?」
「可是……就這樣進去不會有危險麼?我不想連累你。」突如其來的恐慌攫住喜韻心頭。她不願見雷朔犧牲,因為……因為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至少應該適時提醒無辜的他「懸崖勒馬」。
雷朔定定望入她不安的清眸,面不改色道:「不會。」
不會?他怎麼又是一副那麼有把握的模樣?
「寨主!」
要是山賊想啃了自己送上門來的人肉,他能以一擋百麼?
「寨主,您回來了!」
寨主?這些人幹嘛衝著她和雷朔喊寨--
等等!
喜韻定睛一看,正確來說,大門內恭迎上前、垂首行禮的人們,並非朝她喊寨主,而是向雷朔?
「我不在這些時日,寨裡沒事吧?」雷朔逕自走入乾坤寨,無視於其它人的訝異與喜韻的驚駭。
「雷朔,你你你你你……」她瞠目結舌,「你」了好半晌也擠不出其它話來。
幾名男人均一臉詫異,盯著雷朔身旁的俊秀少年看。
寨主怎會破例帶回一個陌生人?而且,這少年居然直呼寨主名諱!
「稟寨主,寨裡一切安好,阿虎他老婆替他生了個胖兒子呢!」一名瘦小精幹的中年男子福來搶先道。
「阿虎,恭喜你了。」雷朔朝名喚阿虎的男人道。
「謝寨主。」生得一副虎背熊腰、虎眼熊掌的男人靦腆地搔搔頭,大嘴因喜悅而咧得老開。「屬下一直在等寨主回寨,想請寨主替我兒子選個好名兒。寨主,您覺得我兒子要叫『小虎』好,還是『虎子』好--哎唷喂呀!」
一記爆栗子在阿虎頭頂炸開,是福來跳起來賞的。
「笨蛋,寨主才剛回來,你就不能讓寨主歇歇嗎!」
「我可是個當爹的人了,替我在兒子面前留點面子嘛,讓他聽到還真以為他爹有多笨……」阿虎揉著被敲腫的大頭嘀咕,兩人拌起嘴來。
「寨主,該如何處置那個愣小子?」一名身形比雷朔還巨碩的叫髯壯漢,沉著厚嗓大聲問。
一干人等同時望向某處,目光整齊劃一,聚集在白衣少年身上。
處置?!
見眾人各懷鬼胎地打量她,喜韻嘴角微抽,試圖擠出禮貌的微笑。「處置」這兩個字在山賊的世界有其它隱藏之意麼,例如「安頓」之類的?!
「笑得好假。」阿虎有意見。
拜託,這種時候她哪笑得出來?
「看起來還不差,養胖些也許會好點。」滿臉胡叫的壯漢首先發難,剽悍粗獷的方臉衝著她一笑。
喜韻七上八下的心跳,被那張猙獰笑臉嚇得差點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