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裡,經過一番梳洗,再換上乾淨的衣衫後,人牙子方驚覺他有一張極好看的面孔。
湛憂當時才十歲,又生長在鄉下地方,哪裡知道長得美會發生什麼事,他只知道自個兒雖然個子小但力氣大,當個長工應當是綽綽有餘。
沒想到,人牙子竟將他賣進宮裡……
入宮那天,天氣有點涼,走在石板路上,腳丫子凍得不得了,領事太監說了什麼他也記不太清楚,倒是對當天吃的早飯印象深刻……真不愧是皇宮,不僅吃得到香噴噴的白米飯、大塊的肉,就連湯也是從未嘗過的好滋味,還有香甜的水果和一塊糖糕當點心。
後來他才知道,因為他將被送入長皇子的地方,所以太監們才對他特別好,一般進宮來當侍童的人,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用過飯後,領事太監將他帶到長皇子身邊,穿過宮裡的長廊時,領事太監又對他耳提面命了一些事,但他只聽進兩件事;
一是長皇子名叫元狩,比他還小上兩歲,是他今後的主子且他待在主子身邊絕對不能抗命,主子說東他不可以往西,主子叫他去死,他也絕對不能不去。
二是原本賣進宮的男童都是要淨身當太監的,不過是他運氣好,所以才會被圓貴妃派來為長皇子挑選孌童的太監挑上。
當時湛憂還不懂什麼是孌童,僅是牢牢記住主子的話就是聖旨,主子是他的神、他的一切,主子叫他去死他就得去死……
所以,當天夜裡湛憂第一次見到他的主子──長皇子元狩時,湛憂連大氣也不敢喘,只能誠惶誠恐地站在床邊等元狩的吩咐。
原本他是不該這麼晚才見到元狩的,可是因為他一整天都在宮裡轉來轉去,一下去見總管太監,一下又去拜見長皇子元狩的生母圓貴妃,等到忙完一切瑣事他才被帶到元狩的身邊。
那時,元狩早已更衣睡下,而湛憂則被領事太監單獨留下,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元狩床邊。
「過來!」被窩裡突然探出一張粉嫩的小臉,他毫不客氣、架勢十足地下著命令。
湛憂聞言只能愣愣地靠近元狩。
沒想到元狩的手一伸,硬是將他拉入被窩裡,還告訴他說多一個人睡,被窩裡也會暖些。
對湛憂來說,主子的話就是聖旨,主子比天皇老爺還大,而且錦被睡起來好軟、好暖,不睡的人是傻瓜,湛憂舒服地在被窩裡呼呼大睡,也不管身邊有沒有人。
「看吧!兩個人睡真的比較溫暖。」元狩對著身旁熟睡的人兒輕聲說道,粉撲撲的小臉上綻開一朵柔柔的笑靨。
對這個瓷娃娃似的人兒,他打從心底喜歡。
隨後元狩也帶著笑容沈入夢鄉。
元狩絲毫不知道,在湛憂的眼中,他也是個尊貴又美麗萬分的白玉娃娃。
八年後
日落時分,昭陽國皇宮裡裡外外皆忙成一片,主子們等著用膳,宮女、太監們全忙成一團。
有人在忙,自然有人偷閒,偷閒的人除了把工作推給其它的一些宮女、太監外,還有丟著太傅交代的課題不做的長皇子元狩。
他帶著唯主命是從的湛憂,在御花園一角玩著捉迷藏。
當年像個白玉娃娃般的元狩,如今已是青澀少年,雖然年紀稍長後可愛的感覺漸漸褪去,但是天生的貴氣,仍然在他身上形成一股特殊的威嚴,讓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三分。
而湛憂雖然年紀較大,身高也比元狩還高,皮膚也因在皇城裡過著優渥的生活而略顯白嫩,清秀的眉目裡惹人憐愛的因子依舊存在,而在這幾年增添的書卷氣,更讓他整個人顯得氣質非凡。
「你若是找不到我,太傅出的功課你可要幫我全部寫完。」站在花園一角,元狩指著湛憂昂頭傲然道。
雖然態度上是個主子,不過仰視的角度,還是讓他有一點挫敗,明明去年他們才差半個頭,怎麼今年湛憂就硬是高了他一個頭,真是氣煞人也!
「是。」湛憂用力地點頭,謹守主子至上的原則。
這幾年他除了學會如何伺候主子外,也跟主子讀了不少書,更瞭解凡事不能贏過主子的道理,不過瞧元狩主子這麼認真的模樣,他真的應該放水嗎?好難決定喔!
「你一定要認真找,要是敢放水我絕對不會饒你!」看著湛憂猶豫不決的表情,元狩面色一整,用更兇惡的口氣道。
「是,小的絕對不會放水。」湛憂先是縮了縮脖子,隨即露出討好的笑容。
對於湛憂的窩囊樣,元狩似乎有許多話想說,但卻全化為一聲歎息,他氣惱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又凶巴巴地對著湛憂說道:
「快把眼睛閉上,數到一百才准睜開。」
「是!」
湛憂的回答仍是個是字,彷彿在他的腦子裡,除了是字外,就沒有其餘的字了。他的這副奴才樣惹得元狩又是一陣不悅,他發洩地用力踢出小石子,不過這次是踢在湛憂的小腿上,讓他痛得大叫出聲,而元狩則乘機跑去躲起來。
「絕對不可以放水。」臨走前,元狩不忘再交代一次。
「是。」湛憂反射性地應道,連小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不一會兒,元狩的身影消失在樹叢組成的迷陣中,而湛憂仍站在原處數數兒,完全沒看見元狩在不遠處摔了一跤……
「八十八、八十九、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湛憂數得頭昏腦脹,彷彿怎麼數都數不完。
「算了,就當數完了。」
第三次數到八十八時,湛憂終於決定放棄,他揉揉發疼的小腿,一拐一拐地往樹叢裡走去。
湛憂進宮八年,不但把見風轉舵及笑臉迎人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加上他獨得元狩的寵信,陪在元狩身邊八年,現在又怎會猜不出元狩躲在哪裡。
「傷腦筋,如果我很快就找到主子,主子不知道會不會生氣?」湛憂抓抓頭,一臉無辜地朝元狩可能會躲藏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