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尚未坐熱,某位馮涵鏡認識的酒肉朋友旋即走了過來。
「喂!我弄到好東西囉。」
綽號「鹽巴」的男子,揮手讓酒保準備他常喝的雞尾酒後,神神秘秘地靠在馮涵鏡身邊。
雖然馮涵鏡並不知曉,鹽巴其實有個極好聽的本名。
相貌端正無瑕的鹽巴有個美麗的姓,是少見的陽,名則為遙韓。
陽遙韓,這名字有種似水流過的感覺,與他鎮日窩在家中爬格子兼當某人寵物的工作,有那ど一點相呼應的味道。
「什ど?」馮涵鏡不感興趣地問著,不過仍將臉轉向陽遙韓這邊,防止陽遙韓吐出驚人之語,而他卻因態度冷淡而錯過。
馮涵鏡接近三十的年紀,並不算太大,可能過早見識到人間殘酷的一面,加上源自父母的壓力,和他同性戀的身份,讓他早已對人世的一切失去興趣。偏偏他冷漠不多求的態度,在多數人只求一夜安慰的風情月債裡,受歡迎得很。
「到裡頭的會員證。」陽遙韓壓低聲音,從西裝內袋中摸出張金色塑料卡,朝著馮涵鏡揚了揚。
陽遙韓是馮涵鏡在風情月債認識的,兩人從點頭之交到能談上幾句,過程其實非常簡單,理由也是。
因為陽遙韓有張美麗的面孔,如果他穿得女性化一點,再閉緊他缺乏氣質的嘴,活脫脫是個大美人,粉透白皙的肌膚和細緻完美的五官,足以令大部分的男人為之瘋狂。
鹽巴這個外號的由來十分簡單,打從他出現在風情月債,就只喝杯緣沾滿鹽的酒,他吃東西的口味也重得嚇人,為了怕店家提供的食物不夠鹹,每天出門時甚至自備鹽巴和醬油,也屢屢在口味偏重的酒菜上撒鹽,看得眾人都擔心他吃太鹹會血壓偏高而早死,不過他似乎活得好好的,繼續吃那些鹹到不行的菜。
「哦。」馮涵鏡興趣缺缺地應道。
「你知道裡面是幹嘛的吧!?」見馮涵鏡沒啥反應,陽遙韓蹙起秀氣的眉頭,以為馮涵鏡是不知裡面有好東西才沒興趣。
「知道,不就是買賣溫存的地方嗎?」馮涵鏡回得淡然,吐掉橄欖核後,小口地啜飲著馬丁尼。
「聽說裡面有不少高級貨,隨便一個都要個把萬才能帶出場,不過價格高當然長得也好,談吐氣質更是沒話說。」沒理會馮涵鏡的冷淡態度,陽遙韓自顧自的說著,端麗的面龐上露出色迷迷的表情。
「沒興趣!」馮涵鏡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向酒保再要了杯馬丁尼。
他當然曉得風情月債有個內室,也知曉入內需要會員卡,他也有申請的資格,不過他並沒有興趣。
雖然,他目前是無業遊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是,他有一個賺前能力超強,可抵別人十個爹的娘,而且他娘只有他一個孩子。
他娘親當年為了他的性向問題大失所望,帶著他遠赴國外遍尋心理醫生,他也在國外完成學業,最後是他受不了不被接受的日子,自己偷跑回台灣,躲在南部鄉下直到接到兵單;當兵兩年中,他向來強勢的娘親終於放棄他,丟下一筆巨款後便不再管他,逕自跑到南美去做她的生意。
「你對女人沒興趣!?」聽完馮涵鏡的話,陽遙韓聲音發顫。
陽遙韓細長明亮的眼珠轉了轉,略帶幾分害怕地望著馮涵鏡,他對女人沒興趣?該不會是對男人有興趣吧!呵呵,這種人他身邊有一個就夠了,毋需再加上馮涵鏡。
「女人嘛,只要我坐著就會自動黏上來,我何必花錢去買,何況女人只是裝飾用的東西,沒有實用性,生活裡有她不會增色太多,沒她也不會死;如果送上門的都用不完了,我又何必自己去買,買來的又不一定是全新的,若買個半舊不新的還不如不買,省得買了之後還要想法子丟掉,多麻煩!」
馮涵鏡劍眉一挑,道出一連串足以被女性列入必殺黑名單的話,來掩飾他喜歡男性的事實。
「有種你就再給我講一遍!」一個音調偏高的聲音,冷沉並帶著一種死神即將降臨的感覺,在馮涵鏡身後響起。
陽遙韓差點被聲音的主人嚇掉魂,下巴難看地掉落,久久難以合起,誰教那聲音來得那ど突然,又太懾人。
馮涵鏡聞聲後,依然神態懶散,優雅地吐出第二個橄欖核後,才緩緩地回身望向發聲者。
發聲者是個容貌和陽遙韓有得比的女子,正統古典美人的臉型,配上擦著金銀雙色眼影的銳利眸子;以女子來說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身高算滿高的,若是男子的話則剛好。端麗的面龐是時下最流行的小臉型,小巧的臉蛋好像單手即能覆蓋;跟陽遙韓近乎幽魂的透明肌膚相比,眼前的女子則在雪白裡透出一抹健康的紅暈,看來煞是美麗,直長的黑色秀髮直到美人腰間,那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感覺,不是那些離子燙的女星可以比擬……霎時,馮涵鏡完全忘了那抹紅暈是因他而起。
「你有種就再給我說一次!」女子略微低沉的聲音,即使在發怒中聽來一樣迷人,至少馮涵鏡就被迷得一愣一愣的。
馮涵鏡從沒想過,這輩子會被女人給吸引住,打從國中愛上一個男孩後,他就不曾將目光放在女人身上,沒想到女孩子中有這般美麗強悍的生物,她怒瞪他的目光像是在保衛地盤的猛獸般,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我說……女人只是陪襯品,怎ど,妳有意見嗎?」
馮涵鏡笑笑,像在顧及自己的面子,又想引起美人注意般,毫不掩飾地重述剛剛的話,也不管留給美人的印象是好或壞,反正有印象總比沒印象好。
「有!意見可大了!」
美人大吼一聲後,以想不到的強大力量揪住馮涵鏡的領子,看似瘦削的手臂一舉,狠狠地往馮涵鏡臉上揮去。
陽遙韓被嚇得急忙跳開,店裡其它客人也開始騷動,酒保表情複雜,好像在處理與不處理間猶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