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蘇想伊卻很孩子氣地打斷他的細想,嚷著要知道他的姓氏。
「我和皇上同姓。」穆禎瑞俏皮地回答,不想直接說出自己的姓氏。
「原來你跟皇上同姓啊,好巧喔!」蘇想並點點頭,突然對穆禎瑞的姓氏感到佩服。
他倒完完全全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穆為國姓,並不多見,而天下姓穆卻不是皇親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是啊是啊。」穆禎瑞配合地點著頭,唇角掛的笑似乎有些奸詐,卻仍不見他心存罪惡感。
「那你將來打算做什麼?」
蘇想伊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穆禎瑞頓時愣住。
「什麼?」
穆禎瑞一點也不明白蘇想伊在問什麼。
打算做什麼?他一輩子都是嫪王,一個有錢有勢,每天混吃等死的皇親國威,他還需要想要做什麼嗎?活到今天,他又何嘗想過未來該做什麼?他哪來的自由可供著想!
「將來啊!你不當孿童後,總有想做的事吧?你也總不能每天待在這裡無所事事的,我表弟的夫君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借用這裡,可是每天待在這兒不工作的話,也會沒錢買食物吃的;何況我出來時沒跟家裡說一聲,也不知道家裡的人會不會找我。」
蘇想伊站起身,伸個大大的懶腰,話聲卻很了不起地沒有中斷處,令人覺得他果然有做龜公的本錢,能天花亂墜地說畫成夜。
「做事啊……」穆禎瑞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除了出身不准許他多想未來之事外,他過度贏羸弱的身體,也讓他除了努力活下去外,再不多想其它,因為想了也沒用啊!
想做什麼啊?像他這種又不會挑水、更不能砍柴,抓雞會被雞啄、抓魚還可能溺死,全身上下除了臉蛋生得還算可以外,一無是處的人,是不是只能做孿童了?
是啊!他都已經二十有四了,除了鬍子不曾長過半分外,連嗓音都末完全蛻變為低沉的男音,至今依然是偏高的音調。
如果他是個平常人,有平常人的身體,就不會動不動就到陰間走一趟,和陰司們下棋、喝茶、聊天的。
他會想做什麼?是和哥哥弟弟們一般,在朝堂、沙場土爭戰;還是會和眼前的少年一般,練就一身無人能及的力氣?
他會想做什麼呢?
想著想著,穆禎瑞還噙著淺薄的笑靨,將瞇得細渺的眼很乾脆地完全閉起。
「你還沒回答我呢!」
久久等不到響應的蘇想伊,沒耐性地提醒穆禎瑞,才張口結舌、很是詫異地發現——穆禎瑞又睡著了!
「你睡著了嗎?」
蘇想伊不信地問,卻只得到穆禎瑞迷糊的一笑。
「不會吧!你昨天可是足足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耶!」蘇想伊不由得懷疑,此時真的是上午時分嗎?
半躺在籐椅中的美人兒仍是笑著,睡得香香甜甜,大有天塌了會有高個兒頂著的天真單純。
性子向來大剌剌的蘇想伊,在欲搖醒穆禎瑞前,即被他過度柔美的臉龐所懾,定定地望著穆禎瑞弧度完美的面容,薄薄彎起的唇角,和長長垂落的墨黑羽睫;定定地,他的眸光再不能動搖,連心也一樣。
而他亦不知道,穆禎瑞淺淺的笑靨,是為了夢中的……想伊。
***
「想伊,我不太舒服。」
曬了一早上太陽的穆禎瑞,用緩慢的速度吃過午飯後,以他一貫的懶散趴在桌上,雙手捧著熱茶緩緩啜飲。
穆禎瑞悠悠哉哉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身體十分難受。
沒什麼表情的臉,是在嫌棄茶水難喝,香氣不足外,更沒有該有的甘甜,喝起來像空有顏色的熱茶。
算了,是他自己吵著想出宮,也是他自個兒不想回去的,就沒有資格嫌棄伙食難吃、茶水難喝,也就別妄想會有蟹黃配上等龍井這等茶點;更別提湯餃、翠玉蝦仁、九轉肥腸、咕咾肉、珍珠百花球、百花仙子、佛跳牆、金鑲玉飯、五福臨門、龍鳳呈祥、青雲映月、白玉明珠……
唉!他真的真的沒有在抱怨,只是想一下罷了。
「不舒服!?」正在收拾碗盤的蘇想伊,很是懷疑地挑起半邊眉。
他不但整夜沒睡,還忙了半天替穆禎瑞張羅吃食,更按他的要求把籐椅搬到院中,供他曬暖身子,剛剛也才幫他泡了壺熱茶喝;若不是穆禎瑞美絕的臉令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他豈會做這麼多事?現下,怎麼他這個做事的人還好好的,閒閒沒事的穆禎瑞竟說他不舒服?
「嗯。」穆禎瑞懶洋洋地輕逸出聲,代替點頭。
「怎麼個不舒服法?」心內懷疑的蘇想伊,沒怎麼理會穆禎瑞的宣告,仍然在收拾桌上物。
「不知道,我只覺得頭暈暈的,還有點冷。」久病應成良醫的穆禎瑞,卻因為懶惰和沒有需要,至今仍搞不清楚自己有什麼症狀時,代表什麼病發作了。
「頭暈暈的?你大概是睡太久,睡到暈頭了。」
不知道穆禎瑞身體情況的蘇想伊,沒怎麼在意地將收好的碗盤拿去廚房清洗,把穆禎瑞一個人丟在原處。
「睡太久了嗎?我哪有睡很久。」
穆禎瑞不太信服地喃喃自語,雖然茶水難喝,不過口很渴的他,還是添了杯新茶。
「我昨晚不過睡了七八個時辰,剛剛也才睡了一個時辰,怎麼會算久;我在宮中時還睡過一天一夜的,頭也不覺得暈啊!」
穆禎瑞嘟著嘴繼續念道,很是不滿蘇想伊說他睡太久,更不高興蘇想伊竟沒仔細聽他說話,他可是極少抱怨身體不舒服的呢!
「算了。」突然察覺到自己對蘇想伊產生了撒嬌的情緒,穆禎瑞迅速打住暗流在心底的感覺,裝作不在意地將臉貼上木桌。
光滑的木桌傳來冰冷又溫潤的感覺,令穆禎瑞微微驚嚇,又深覺舒服地賴著不想動。好奇怪!他明明覺得冷,為什麼又喜歡接觸冷冰的東西?好怪……
雙眸一閉,他的視野裡只剩下一片紅顏色,茶杯、日光和木桌都不見了。唯有微風還吹拂著,唯有體內的悶熱還存在著,唯有蘇想伊秀氣的臉龐還浮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