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愛德蒙先生?」胡蝶試探性的問。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
褚天廉點點頭。「愛德蒙.路.可奇是我的義大利名,我的中文名字則是褚天廉。」他觀察著她的反應。
胡蝶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還好沒認錯人。
「那您是在義大利出生的中國人嗎?」
「你真的忘了我嗎?」他的濃眉微微蹙起。
她每問一個問題,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給抽了一鞭般。
胡蝶不解的眨眼。「我是覺得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我實在想不起曾在哪裡認識你。」她抱歉的說,「會不會是您認錯了人?」她問,不過她想的卻是:也許我們前世是一對戀人?
不過那太玄了,跟個從小在外國長大的東方人這麼說,就像叫個ABC背唐詩一樣荒謬,最有可能的是他將她逐出去,終止這次訪問。
褚天廉看著她坦白真誠的臉,知道她不可能說謊,於是慢慢感覺事有蹊蹺。
「這三年來你曾生過病嗎?」他突然問。
怎麼回事?他連這個都知道?
「嗯,」她點點頭。「三年前我曾經因中暑而休克,因為缺氧過久而失去一段記憶。」
好像應該是她訪問他吧?回答完畢後她才意識到角色怎麼互換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什麼時候?」褚天廉不動聲色的問。
胡蝶想了想,說出了一個記憶中葉芝蜜告訴她的時間。
褚天廉的心直往下沉。當時他人已在義大利,正昏迷不醒的處在死亡邊緣。
「該不會你剛好就出現在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裡吧?」胡蝶倒抽口氣。「那時我有得罪你嗎?」
完了......難怪他堅持要她出面來採訪他!
褚天廉沒回答,伸手招來妮娜,對她說了幾句義大利文後,妮娜立刻小跑步的離開餐廳。
胡蝶不解的看著她匆忙的背影。
「愛德蒙先生,如果當年我有得罪你的地方,那我......」她不安的打算先道歉再說。
他露出溫暖的笑容,大手越過餐桌,溫柔的覆在她的手上。
「你沒有得罪過我,事實上,我們還差點結了婚。」他眸中出現一閃即逝的殺意,又瞬間被柔情掩沒,「小胡蝶,我是天廉,你記起來了嗎?我沒死,我回來找你了。」
看著他深邃且覆了層薄霧的眼眸,胡蝶的腦海裡迅速閃過幾個片段的畫面,與許多交雜凌亂的聲音──
你真的愛我......
與其繼續同居下去,不如我們就結婚吧......
能陪胡蝶的時間我一秒也不會放棄......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
胡蝶......他要死了......他會死......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你不要掉眼淚......我好害怕......告訴我......
海浪太洶湧,天又黑,能見度實在太差......在茫茫大海打撈一個身中三槍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一股比以往還要狂猛巨大的尖銳痛楚突然襲了上來,像幾十把椎子在腦子裡毫不留情的猛刺,痛得胡蝶抱住頭不斷的哀嚎失聲。
「停!停!我不要想了!放過我!放過我──」她臉色發青,額上不斷冒出斗大的汗珠。
沒想到會引起她這麼劇烈反應的褚天廉,錯愕之餘也只能緊緊擁住她,不讓處於狂亂狀態的她傷了自己。
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蝶怎麼會變成這樣?
褚天廉看著渾身不停抖顫,臉色蒼白髮青,已經暈厥過去的胡蝶,不禁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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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前,褚天廉緊握著在床上沉睡的胡蝶的手,沉默不語。
妮娜取得的,有關胡蝶失憶的醫院報告就放在他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解離性失憶,人類為了逃避無法承受的悲慟而自動解離了記憶。
無法承受的悲慟!天呀!他的孩子......
原來三年前胡蝶不僅失去了他,同時也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她無法承受這接踵而來的龐大悲慟,所以下意識的選擇遺忘。
他慶幸她遺忘了他,遺忘他們相愛的時光,也遺忘他們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否則,他不敢去想她現在會變得如何。
現在的他,完全的心平氣和,因為他知道這筆帳該找誰算。
他伸手溫柔憐惜的輕拂去覆在她額上的一綹髮絲。
若是他在復原後就回到台灣見她,事情會不會改變?他不是個會回頭望的人,但在這痛徹心扉的時刻,他還是問了自己。
不,不會改變,除了她跟葛海青沒有機會開始外。
是他太大意,若當年他不自恃與他人不同,不輕易赴桃谷見亮的約,那些事便不會發生,胡蝶也不必吃那麼多的苦。
他自責甚深。
床上的胡蝶嚶嚀一聲,睜開眼睛。
她將注視天花板的視線移到他身上,茫然的看著他,然後飄浮的思緒慢慢凝聚,目光也逐漸清晰。
她猛地生起身,突如其來的動作震盪到腦子,她痛苦的摀住額頭呻吟著。
褚天廉想將她擁入懷裡,卻怕又嚇著她,只能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水杯遞給她。
「喝口水,你會覺得好-點。」他將水杯塞進她手裡。
胡蝶連喝了幾口水,感覺舒服了些。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空,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她睡了很久?
「大概晚上八點。」他回答,用掐得出水來的柔情目光瞧著她。「餓嗎?你錯過了午餐與晚餐。」他接過水杯。
胡蝶著急的四下張望,「我的公事包呢?」
完了,她什麼都還沒訪問到就窩囊的暈倒了,都已經晚上八點了,海青他們一定還在辦公室裡等著她!
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
「你別急。」他起身,將水杯放回桌上時,按下電話內線通話鍵,順手將醫療報告放到抽屜裡。「妮娜,將胡小姐的公事包及資料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