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在毫無抵抗能力之下,平白失了貞節;失貞事小,日後的後遺症才是她所憂心的。
仲甫狂歡之後,連日來的委屈消失無蹤。
他由褲囊裡取出一錠銀,在她耳邊細語:「哪,打賞。」
打賞?金花怒不可言,黑暗中見他胸前有一隻玉珮,突然用力拉扯,玉珮也隨之斷落。金花衣衫未整便逃離現場。
心中有說不完的悔恨,她恨今夜的東院行。
倉皇中仍不忘衣衫不整,在一屋角處整好衣衫,才悄然返回繡閣。
她一回房,水兒便問:「金花姐,你怎麼一頭泥草?」
她不自然地推說:「跌了下來,幸有軟泥護身,才不致受傷。」
她知道,水兒一定會要求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痕,故她趕忙解釋。
水兒還善意叮嚀她凡事要小心。後來在金花的催促之下,回房休息。
待水兒一走,她真是欲哭無淚。躲過了那「狼」君,殊不知仍躲不過魔爪的侵害。
看著緊握在手心中的一隻虎型玉珮,淚水簌簌流下,今夜,是她最漫長、也最難捱的一夜了。
仲甫仍不知怡紅姑娘為何只愛玉珮,不愛銀兩。
他們相識這麼久,他這才知道,原來,她也有不貪財的時刻,這一點,太令他感動了。
整衣走回房之際,小三子鬼鬼祟祟對他說:「少爺,你去哪了?怡紅姑娘等你等得可久了。」
等我?她根本等不及我來了。於是對小三子說:「怎麼了,剛剛銀兩才說不要,現在又反悔了?」
小三子一頭霧水地看著少爺。「少爺,怡紅姑娘一直都待在你房內,她又哪來剛剛不要銀兩,現在又要呢?」
仲甫終於聽出小三子話中的玄機。「你是說怡紅她一直待在我房內?」
「是啊!我可以作證的,她確實一直待在少爺您房中。」
仲甫這會心中大起疑問!不是怡紅,那——東院那名女子是誰呢?
情慾在此時全然消退,腦子也恢復至正常的狀況,這才意識到情況嚴重。
見少爺口中唸唸有詞,小三子急問:「少爺,怡紅姑娘她……」
他揮揮手說:「給她幾兩銀子,打發她走。」
小三子真的不懂,二少爺怎會突然反常哩!平時碰見女人比碰見什麼似的猴急,現在竟肯白白送走可愛動人的怡紅姑娘,這未免太奇怪了。
不過,做人手下的是沒資格管主子的事,乖乖聽令行事。
小三子入房內,要怡紅姑娘著裝回去。
嘿,不做事仍有銀子可得,她自然開心,也不多問,便隨小三子出了朱府。
待她一走,仲甫人站在門外踱步。也不知何來意念,竟抬頭望向繡閣方向。這一望不得了,竟瞧見冼家那小姐也往這望來。看來,她已觀看有一會時間了,他非但不感歉疚,反倒是……哼!誰叫你的鬼咒害我得禁慾。呵!現在別的女子來了,她也怨不得他。基於這樣的心理,他還不屑地、帶點示威性質地進入房內。
金花一回房,也許是因自己今夜的落難吧,一方面愧疚於他,另一方面是難諒的舉動,又見一名女子出入他們的新房。這會,她才大大降低自己的罪惡感。
夫君投來的不屑目光,她是看見了。但她只擔心,萬一與那人珠胎暗結而至東窗事發,她拿什麼來向眾人交代呢?憂心吞噬了她的心神。
次日一早,她與仲甫在大堂碰面。他依然瀟灑自如,自在得很;反觀金花,卻是一臉的疲憊。
朱夫人關切地問道:「玉蘿,你看似不舒服,有哪不對勁嗎?」
朱夫人的明眼與關心,教金花有苦難言,索性搪塞道:「回婆婆的話,玉蘿昨夜犯頭疼,所以,今天精神差了許多,不過不礙事,已緩和下來,請婆婆不要擔心。」
一聽媳婦不舒服,她老人家立刻差人找來大夫。金花見要找來大夫診治,便忙著推說沒事。但,朱夫人可不這麼認為,堅持找城內最出名的大夫過府診治。
在拗不過的情況下,大夫請來了,一把脈。嘿,沒頭疼徵兆,倒有脈象亂的結果,大夫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下人隨他回藥鋪抓幾帖藥。
不過倒交代朱夫人,改天他會再上門複診才離去。
可奇怪的是,什麼藥帖不抓,竟抓了千金種子湯。怪怪,煎藥的下人心中納悶不已。藥一端上,也不敢多問。
金花在心中暗忖:她不過是失了眠,朱夫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但,她還是感謝朱夫人的關心。
水兒她們雖和金花同是侍婢出身,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金花的身份更非昔日可比。過去在冼府,金花的文學造詣、詩藝才華遠遠超越她們;即使說她是千金出身,也沒人會起疑心。尤其金花姐在成了大小姐的替身嫁入朱府後,她們更不能像從前一樣嬉笑在一塊了。
見夫人這麼大費周章,又是參湯,又是補品。水兒也不免關心起她來:「金花姐,你真的不舒服嗎?」
她飲完藥汁。「沒事,我哪來的病呢?」金花已一肚子藥水了,連飲了數十帖藥,沒病也得成藥罐子。
水兒不懂,若她沒病,那這連續幾天的藥汁,是喝什麼作用來著?「金花姐,那你這幾天喝的是做什麼療效?」
她打趣答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嘿!無病強身,還真有道理。
送完茶水撤下藥盅,水兒才退出繡閣。
金花托著下巴坐在窗欞邊。哎!外頭水塘,鴛鴦交頸,悠遊水面,這教她情何以堪。女子望夫,可她現在,夫君是浪蕩子一個,自身清白又失去。哎!人生一片黯淡無光,了無生趣。
拿起針來,又無心思下針。一對鴛鴦成飛鴨,毫無秩序地構不成圖;連連長吁短歎,頻頻悲歎自己的命運如此坎坷。
近日來胸口鬱悶、胃口也差,她全然歸罪於心情不穩、鬱悶導致。待大夫再來會診時才得知,原來,她的變化全是因有喜所致。
朱家大小全為了她的喜訊傳出而開心,只有當事人——金花可開心不了,淒慘二字掛在她美麗的面容上。幾抹浮現的笑容,也牽強地掛在面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