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的表情有些訝異,「停止?」
「紫荊王既已來此,那就不能讓風神一直施法來對付眼前帝國派來的這些人,他們由三島親自來對付就夠了,日後風神還有更令海道三島頭痛的紫荊王該對付。」他是不知飛簾的法力如何,但與雲笈相比,飛簾這等破壞力強的法術定是相當耗神耗力,若不早點停止好讓飛簾養精蓄銳,只怕到時她會沒力氣對付紫荊王。
觀瀾不自在地別過臉,「長老們……執意不肯讓三島島主出兵。」
海角狐疑地揚起眉,「他們想累死風神嗎?」
並不想讓個外人知道海道之事的觀瀾,在他質問的目光下垂下眼睫,可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並不想隱瞞,她不想再去說服自己並沒有為眼下的海道感到失望。
她也懷疑再這樣下去,飛簾究竟還能撐多久……只是長老們太看輕帝國,也太過倚賴飛簾,認為只要飛簾能將他們藏於迷海中,且不讓帝國有機會來到海面上,海道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地將帝國阻擋在外,而在風波過去後,日後海道仍舊能夠繼續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並靜心等待海皇甦醒。
看著她那雙迴避的眼眸,海角在其中看見了她沒隱藏的難堪與不忍,並在她緊握的十指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她沒說出口的無能為力。
「天宮找到天孫了,海道呢?海皇醒了嗎?」或許海道就是自恃有個海皇在,才沒把帝國放在眼裡,既然如此,那叫海皇早點出來解決這一切,飛簾也就不必再逞能了。
她沮喪地搖首,「尚未。」
「海道究竟打算怎麼辦?」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海角,更是難以理解海道的作法,「就算不理會帝國六器,那紫荊王呢?」
「等。」觀瀾緩緩道出目前海道唯一的作法。
「等?」他有些沒好氣,「等海皇嗎?你們可知海皇何時會醒?若是海皇繼續沉睡呢?」帝國都已派兵包圍海道了,他們不應戰便罷了,居然還把希望全都放在海皇的身上?
「我不知道。」因身份而被困在兩難之境的她,無奈之餘,苦澀地低語,「我只知道,就算不願,我們也必須等。」
神……有時會用殘酷的方式考驗人們。
漫長的百年光陰過去了,海皇仍舊在海面下靜靜地沉睡著,不理會人間的歲月,亦對海面上的神子們不聞不問,在海皇的夢中,有他們嗎?海皇知不知道,他給了他們一線希望,卻又將希望成真的可能性壓至微乎其微,任癡心盼著海皇歸來的長老們苦苦等待,任他們這些想要走出海皇陰影的人,即使再想憑一己之力捍衛家園,卻必須屈從於海皇可能會甦醒的希望下,只能捺下性子等待。
自帝國派兵來此,布法吹起狂風的飛簾也在等吧?她不知不能休息片刻的飛簾是否已快至極限,在無法出兵的前提下,她也只能等著看飛簾何時會力竭。
聆聽著她那不得不退讓的語調,海角歎了口氣,這才覺得天孫派他們來此,來的很是時候。
他中肯的建議,「與天宮和地藏兩道結盟吧,只要三道結盟,或許天宮和地藏就能兵援海道。」
「我怕天宮與地藏都自顧不暇,況且……」觀瀾朝他搖搖首,「海道的長老們說過,海道不需要盟友。」
海角聽得簡直想皺眉,不需要盟友?故步自封也要有個限度,這百年來海道的神子根本就是愈活愈回去,除了看不清天下現況外,還因舊時的驕傲、或是自滿,把自己困在這片迷海之上,一味地什麼也不看不聽,繼續滿足於他們的小小世界。
他深深吐了口氣,試著壓下滿腹的不悅。
「若不能結盟,那麼海道可以給個交代嗎?」既然海道采自欺欺人的作法過日,那麼想必那件事海道定也是不知情。
「什麼交代?」
「海道中的神子,近來在天宮、地藏與帝國裡惹了不少麻煩。」海角邊說邊一手探向衣襟,「聽說這個神子有意在一統三道後,再攻向帝國奪回中土。」
對他的話,她抱持存疑,「沒聽說過。」海道怎可能會有這種有野心的神子?
取出那日在他人身上得來的島徽後,海角直接把東西扔向她。
「這是都靈島的島徽。」他冷冷地看著她愕然的模樣,「你不會連你自家的東西都不認得吧?」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事情的源頭,可沒想到,這個地主臉上的表情卻寫明了一無所知。
在她島上,有這種人存在?本想反駁此事的觀瀾,在開口前突地頓了頓。
不對,近來島上……的確是有些怪事發生……
「我會去調查此事。」她沉聲允諾,眼眸問抹上了一份深思。
「告辭。」放心不下霓裳的他,眼看話已說得差不多了,起身向她道別後,打算去樓上看看霓裳。
「還有一事。」觀瀾不疾不徐地留人。
他回首看她一眼。
「你說,你要海道還你自由?」一個天宮的人,大老遠跑來這出手幫忙,是要海道還他什麼自由?
「聽過濤武侯這人嗎?」
她想也不想地立即回答,「罪奴?」這個出身她都靈島的罪奴,這百年來都靈島上的人,人人都記得當年他在兩界之戰中犯了何罪,以及又是如何讓都靈島的顏面盡失。
「我是他的後代子孫。」海角挺直背脊朗聲說道,「無論我的祖先曾做過什麼,那皆與我無關。」
總算明白他來這是想做什麼的觀瀾,雖是很感謝他出手相助,卻不得不把醜話說在前頭。
「罪奴之罪是永罪,長老們不會同意撤銷你的奴籍。」那些固執己見的老人哪會看在他為海道做了什麼事的份上,而去撤銷他身上世代傳下的奴銜?在那些老人的眼中,錯即是錯,沒有贖罪的機會,更無翻身的餘地。
「請你別弄錯,身有奴籍的是我的雙親,並非我。」他冷聲一笑,「我長在天宮,本就不是海道之人,今日我只是來將我祖先所欠的還給海道,無論海道領情與否,至於我的自由,那並非由海道那些長老來認定,而是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