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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她拋卻陰霾,躍身站在喇叭上旋轉起來,「當我死後,因為極度愛戀雷米爾,以至於我的靈體就這麼長年的依附在生前摯愛的留聲機裡,對此,我感到滿足,因為能夠伴隨著愛人贈與的留聲機在世界上見證世人的愛情,我其實是很高興的。」

  頑皮的她一躍而下,佇立在桃木色的底座上,仰頭看著面前的斯湘,「興許是嘗過愛情挫敗的傷痛,我總希望能夠幫助世間男女的愛情能夠順遂。欸,女孩,帶我走吧,我會撫平妳的傷,為妳尋找那個能夠填補妳內心荒虛的男人,我的法力會幫妳找到他的。」

  斯湘看不到荷米絲,可是荷米絲絲毫不以為意,兀自說著話。

  話落,她朝著斯湘的面容輕呼一口氣,嫣然一笑,涼風再起,她已然幻化一縷煙鑽入留聲機,她知道斯湘是她下一個主人,而她即將伴隨著她,尋找棲息在她內心的男人。

  縮居在留聲機裡的荷米絲口中喃喃念著咒語,隨即安穩的躺下,等待新主人發現她愛情火花的牽引,愛情的追尋之路即將展開。

  當然,斯湘完全不知荷米絲的存在,這會兒她正把耳朵整個湊上,仔細聆聽著她最愛的曲子,那個老闆在一旁滔滔不絕的說著意大利話,偶爾夾雜幾句英文,也不管她有沒有聽懂,而斯湘只聽清楚Nopal這個單字,其它就鴨子聽雷了。

  紫銅、黃銅、鑄鐵、桃木……這架留聲機完全擄獲她的心,天真的她二話不說便表達了她購買的意願,連殺價都免了,一口氣從包包裡掏出二十萬Lira,胖老闆滿意的收下錢,她順利得到這個寶貝,捧著它心滿意足的離去。

  至於那什麼聖羅倫佐教堂、Duomo大教堂、米開朗機羅廣場……都被她拋諸腦後,現在的她只看得見這架留聲機,其它的視若無睹。

  悠閒踅步回到下榻飯店時已是晚餐時間,她到餐廳隨意吃了點東西,回到房裡,決定打通電話回台灣報平安,偏巧,接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以叨念她為畢生樂趣的斯家大哥,他電話一拿起劈頭就是一頓好念。

  「妳終於打電話回家了,斯小湘同學,妳完蛋了我告訴妳,妳害爸媽整整緊張了兩天兩夜不能好睡,國璋也說聯絡不上妳,妳啊妳,真是……」機關鎗似的巴啦巴啦個沒完。

  「斯老頭,你可以住嘴了吧?我是打電話報平安,不是打電話聽你唸經加持,國際電話不用錢啊!你以為你是什麼得道高僧嗎?膽敢勞駕本姑娘花這麼一大筆錢聽你碎嘴。」雖然是對方付費,她還是不忘先聲奪人的指責一番。

  「欸、咦?臭斯湘,妳說我什麼?!」斯家大哥為之氣結。

  「跟媽說我在意大利一切平安順利,沒有遇上小偷也沒有碰見扒手,至於那個江國璋,告訴他,敢命令本小姐辭職,明年開春前我都不想再見到他!」說完叩的一聲掛上電話,不讓多嘴的哥哥有多說一個字的機會。

  這就是斯湘,天真迷糊歸天真迷糊,該發狠的時候一樣不留情面。

  扯下馬尾後她呼了一口氣,接著她索性把自己往床上一拋,舒適的大床上頓時呈現一個大字形的人體,眼睛直瞪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

  意大利的飯店融合著歐式的奢華與藝術的人文風格,看著房間裡頭的傢俱、壁飾、吊燈,典雅中還有著豐富飽滿的感覺,這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她老覺得自己的心是空的,空蕩蕩的虛著,不管用再多的事情去填塞,那虛懸的感覺始終存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也不知道,感覺這些年歲就是這麼的空蕩了過來。

  她像行屍走肉般的活著,人們叫她長大她便長大,叫她唸書她便唸書,叫她交男朋友她便交男朋友,可是,誰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想長大,真正的她還想停留在過去那幾乎被淡忘的某個階段,那段讓她連痛哭都來不及的記憶。

  泛著哀愁的眼睛往旁邊一掃,她看見剛從跳蚤市場上買得的留聲機,不免覺得一陣欣慰,突地從床上蹬跳起身,跑到桌前,挨著留聲機坐了下來。

  「讓我來瞧瞧還有什麼好玩的。」愛不釋手的打開箱子撫摸了一回,她搖轉曲把,讓最愛的曲子緩緩流洩,一雙眼睛活靈靈的在保存完好的留聲機上來回梭巡。

  「唔,下面還有個小抽屜,會下會有什麼世紀大寶藏?嘻嘻嘻……」她想到傻笑起來,伸手拉著抽屜。

  哎呀,一動也不動,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臉頓時陰晦起來。

  「真是不給面子的傢伙,欸、欸、欸,我可是花了二十萬Lira才把你買回來的欸,仔細說來,我現在可是你的新主人喔,管你是Nopal還是哪來的,現在你的主人是道地的台灣姑娘,就是在下我,別使性子了。」斯湘煞有其事的對著留聲機曉以大義。

  聽見她在叨念的荷米絲探出頭來,環視飯店一眼,接著對斯湘道:「別罵了,年久失修,況且又歷經那麼多愛情男女的碰觸,抽屜或多或少總是會卡住嘛,加油、加油!拉出抽屜,妳就可以發現那樣東西,這樣我才能繼續幫妳啊!」

  說完,她又淘氣的躲了回去。

  雖然她鮮少被發現,雖然不論她說得再多,她這主人還是一句話都聽不到,但荷米絲已經習慣這樣說話的方式。

  這時音樂一停,斯湘再度把手伸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剛剛還不動如山的抽屜竟然緩緩被開啟,她發現裡頭有一張泛黃的紙條。

  飛快的取出紙條,心中還在竊喜難道是張藏寶圖,攤開一看,她發傻的嘀咕,「啥,長干行?」

  納悶著,為什麼是李白的長干行?怔忡須臾,她看著紙條心中緩緩的默念--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遶床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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