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口氣道:「我這後宮裡沒有孩子們嬉鬧的聲音,向來冷冷清清,比起當年先皇在時,九個皇子,十七個公主那種熱熱鬧鬧的氣氛著實天差地遠,相較起子孫長伴的喜樂,這些沒生命的東西我著實太多,卻苦於無人可送,活到這個歲數,竟連個親孫兒都沒有,真是……」說到感傷處,荊柔接不下話。
她搖搖頭,又說:「煙兒未留子嗣,焰兒又這個樣兒,我看我這輩子是沒有抱親孫兒的命了!」
荊柔望著韓涵有著遺憾,「如果當年焰兒能娶到你這個妻子就好了。」
「皇太后別笑話涵兒了,」韓涵紅了臉,「我什麼都不會,哪有本事當赤日國皇后?況且,」她聲音柔順,「涵兒很感謝當年皇上能將我同靈配成一對。」
「一切都是命。」荊柔歎氣,雙眼墜人沉思,「十年前我原該有個孫兒或孫女的,是我自己毀了一切。」
「如果再來過,」韓涵小心地斟字酌句,「您是否會願意接受冷寧?」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荊柔搖搖頭苦笑,「但無論如何,已發生的事情肯定是無法再來過了,不是嗎?」
再看韓黎這小娃兒,荊柔眼中滿是遺憾。
◆ ◆ ◆
黎焰知道這肯定是場夢。
雖然他常會夢見她輕柔柔地笑依在他懷中,並肩晃蕩在銀色的大海。但這個夢真實得叫人不敢相信!
他的小寧兒貼近他沉睡中的身子由他的眼一路吻上他的唇,一如他當年吻她一般,最後她的唇來到他的耳旁輕語,「你答應我十年的,你可不能失信。」
她的吻輕如羽翼,注著她的思念與深情。
「焰!我想你!」他的耳畔是她甜軟的聲音。
「你在哪裡?我該上哪兒去找你?」他分不清是夢中的他開的口,還是他真的發問了。
她輕笑,在他耳畔呵著氣,「你那麼聰明,我可不信你找不著我,我會等你,等那個叫黎焰的男人。」
「寧兒!」黎焰大叫一聲,努力掙脫昏沉神智,坐起身來,向前伸手一捉,卻只撈著滿掌的冷冷空氣。
「又是夢!」他心底喟歎,搖搖頭望著空無一人的寢宮,驀然他察覺空氣中似有若無的甜香,難怪他會睡得如此沉,學武之人本應容易警醒,卻有人趁他熟睡時潛入,施了份量輕到難以察覺只是讓他睡得更沉的迷香。
猛然尋思,這種情況似乎不是第一次,他總能如此清晰地夢見她!
以往他總以為是自己白天處理政事太累,才會如此沉睡難醒地作著夢。
是寧兒!寧兒來過!
方纔他彷彿見著一抹身影出口窗外掠過,他起身披件外衫,推開寢宮房門。
「皇上!有事嗎?」內侍急急上前探詢。
「你可曾見到有人來過我寢宮?」
「不可能吧!」內侍一副深恐被砍頭的模樣,要命!他方才不過打了個盹,讓聖駕知道了還了得?他戒慎恐懼地壓低頭,「小的自子時接的班,在您寢宮外不曾闔眼,並未見到任何人來過!」
黎焰遣退內侍,舉步往外行去。
「皇上,夜深露重,您還要上哪兒呢?讓小的陪您去巴!」
「別管我,我想靜靜。」
黎焰揮揮手,一臉威嚴退去內侍,他素來說一不二,所下命令誰敢不從。
他向著印象中方才影子消逝的方向追去,半晌後他停下腳步,是懿薔宮,他站在懿薔宮閹外。
多年後黎焰終於踏進這個黎罡在位時的禁地,自寧兒不見後,這座園子整個荒廢下來,他不許人住,不許人拆,卻又沒有勇氣來到這兒,因為這兒的一草一木會讓他對她思念欲狂。
他知道後宮的人都稱這個荒園為鬼域,各種荒誕不經的傳聞使得這兒無論黑夜白晝均乏人問津。
園子裡的薔薇因為少人打理,生得茂密雜盛,生氣盎然,遠離人群對它們該是種幸福吧!他的寧兒是否也是如此?黎焰心頭喟然。
柔亮的明月是他惟一的照明,黎焰默禱,十年前這個當了他與寧兒婚證的神祇,今夜可也要幫他尋著她呀!
黎焰跨過層層莖棘圍成的天然屏障,漸漸步人圈子中心,他看了又看,探了又探,卻始終毫無所獲,難道他猜錯了,一切只是個夢?他又讓自己愚弄了嗎?所謂身影不過是他思念她產生的幻覺罷了。
來到懿菩宮中,一屋子的蛛綱密艽顯示無人進出的事實,他只得轉身回到園子裡繼續尋覓。
涓涓水聲引起他的注意,水潭的水不夠清澈,他走近冷泉瀑下,伸手掬水而飲,卻在靠近瀑布下緣軟泥上發現一個淺淺足印。
他精神一振,潛身入瀑布下迎面酌卻是一堵長滿青苔籐蔓的石牆。
石牆,他陡然心生失望,那只是一堵石牆,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什麼都沒有,他伸出雙掌貼近石牆,閉上眼像個盲人般仔仔細細地緩緩摸索探觸,良久之後,他終於觸著一條細到不能再細的間隙,他心跳如擂,施起內力推向間隙,石牆露出一條縫隙,他潛身進入縫隙密道,這小徑幽冷冷地淌著水聲,闐黑冰冷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出來得倉卒,他身上並未攜帶任何照明器具。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他憑著耳力已可確定密道中除了他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但他不死心,這條密道肯定與寧兒有關!
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黎焰摸著黑總算走完這條婉蜒黝黑的小徑,出了密道,迎接他的是亮晃晃的燦日,原來他竟在懿薔宮及密道中耗了一夜。
出了密道接續的是赤日皇城後山叢林,黎焰驚覺在懿薔宮中竟有此一與外界相通的路境,是當年蒯薔囑人挖掘,用來裡應外合殲平赤日國用的嗎?
發現這個秘密,黎焰並沒有太大興奮,因為小徑的盡頭並沒有她,沒有他思念的人兒等著他,他還是見不著她。
但他可以肯定她來過,他的寧兒借由此一密道來看他,不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