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那被湖水濡濕,緊黏著衣襟的豐潤身軀可一點兒也不像個孩子,提醒著他她的存在,他得控制自己不去看她,這個有本事影響他情緒的女人,竟已能進一步影響他的身體。
他絕不會向她承認,方纔他聽見宇兒的聲音趕來,正巧見著她的身子向下沉淪,這個煩人的丫頭要消失了,想到日後再也見不著她陽光般的笑容,他的心口竟扯著疼,全然不似他熟悉的自己,他躍入水中摟緊她的身子抱回岸上,在探得她的氣息正常後,他的心跳才恢復正常。
這個可怕的小女人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控制了他的心緒?
想到這兒,季寒眼神冰冷,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沒人稀罕你救!放開手,別碰我!」洛晴用力掙著。
季寒瞥了她一眼,雙手一攤,任由她摔在地上,而且摔得很難看,洛晴揉揉摔疼的屁股,疼死人了,這男人果然殘忍,她叫他放手,可沒叫他用丟的呀!
洛晴坐直身,用力揉著腳踝,感謝他的放手一扔,方才在水裡抽筋的腳被他這麼摔好像連腳筋都易了位,疼死人了!
季寒蹲下身子盯著她,卻發現她自始至終迴避他的視線,「要幫忙嗎?你這個樣子回不了莊子的。」他從不對人低聲下氣,唯獨對她例外。
「不要!」洛晴卻不領情,一口回絕,「我自己會想辦法。」
感覺得出她的不友善,季寒有些難以接受,這丫頭不知在鬧什麼脾氣,她對他從不曾如此抗拒疏離,甚至拒絕讓他碰她。季寒心頭揚起火氣,為了她的疏離,更為了自己對她的在乎。
「隨你!」季寒冷冷起身,臉上明顯動了氣,「你慢慢爬回去吧!」他喚向男孩,頭也不回,「宇兒!走了!」男孩對著父親的背影噢了聲,走了兩步;不忍心又回到洛晴身邊,這姐姐會受傷總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季宇找了根長長的竹杖遞給洛晴當枴杖用,他用著同情的聲音道:「你當真惹惱了我爹爹,他雖冰冷卻從不發怒,我從沒見過他發脾氣的。」
季宇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言,加快腳步跟上季寒。
留著洛晴坐在挹夢湖旁,確定四下無人後,她蜷起雙膝孩子似地痛哭出聲,縱容自己為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放縱心緒。
洛晴哭得又凶又猛,壓根沒發覺原先她揣在懷中珍而重之的相思子灑了滿地,一顆顆血紅色澤映著日光彷彿嘲弄著她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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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裡,天賜訝然望著洛晴搶過他的斧頭用力劈下柴薪,他從不知道小姐竟有如此神力,她劈了又劈,就是不肯罷手。
天賜傻笑,他知道小姐對他好,什麼事情都想著要幫他。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小姐劈柴的技術著實不佳,尤其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好幾次她手一歪,四處飛掠的柴屑險險要了他的小命,幸好最後都只是在他額心、臉頰、鼻子上留了幾道口子,反正他的臉早巳叫那些毛孩子們刻得亂七八糟,也不在乎多這幾道傷疤,如果劈劈柴便能讓小姐心情好些,天賜不在乎挨這幾下。
最後,洛晴一個轉頭驚叫出聲,捉緊了斧頭的手勢停下。
「天賜,你怎麼受傷了?」待想清楚那些血痕是來自於自己的「傑作」時,洛晴雖有歉疚卻又難掩怒氣,「笨天賜,受了傷幹嘛不說?幹嘛不叫我住手?還有,沒事幹嘛長那麼高,你要是矮點兒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洛晴向來不講道理,尤其是對上了這個傻大個兒。
天賜深覺有理,自責不已,「是,是天賜的錯,是天賜長得太高才會擋住了小姐劈的柴!」天賜拚命認錯,反正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洛晴噘著嘴不說話,心底對自己的任性有些歉意,卻又拉不下臉認錯。
天賜見她不說話,卻以為她還在生氣,「小姐,快別生氣了,當心氣壞身子!要不,天賜讓你練練拳,出出氣吧。」
「你沒做錯事,幹嘛打你?」洛晴抿著嘴,輕吼,「笨天賜,你這個樣兒只會讓我更生氣,氣我自己!」
是呀!她氣自己控制不了脾氣,氣自己不講道理,氣自己還是念著那個壞男人!想著想著,眼眶兒一紅,又落了淚。
見到她的淚,天賜手足無措,「小姐,您別哭,天賜不貪吃了,這頓不吃,下頓不吃,下下頓也不吃,每頓飯都不吃了,這樣或許就能變矮些,下次就不會笨笨地擋住了小姐劈的柴。」
「笨天賜,呆天賜!」洛晴拉著他矮下身子,為他清了清傷口,「不關你的事兒,我只是愛哭而已!」
是呀!天賜點點頭,小姐真的變得好愛哭,和當初他認識她時完全不一樣了,自從那天他依著夏總管的指示,在湖邊找到那個哭得啞了聲音的小姐後,她就變了個人似地。
那天他背著她回到莊裡,夏總管找了大夫幫小姐的腳裡上草藥,並接妥了脫了位的脛骨,並要求她未來幾天內都不准下床。
幾天裡都是天賜幫小姐送吃送喝的打理一切,雖然天賜是個傻子,他還是分辨得出小姐臉上的笑容變了,少了以往那種叫人驚心動魄的甜蜜。
幾天後,小姐的腳終於沒事下了床,她開始參與季少主的操練,認真教導著莊子裡的弟兄們泅水,及在水中制伏敵人的本事,被訓練的人裡面還包括了他這個大塊頭。
他本是個懼水的旱鴨子,到了湖邊除了發抖便是尖叫,小姐二話不說,一腳先將他踹入水中,在他猛喝了幾口水後來到他身邊,巧手一拎便將他帶出水面,示範讓他看著,如何在水中靈動身軀,又如何在水中自在換氣潛低,到了黃昏時,小姐再一次將他踹入水裡,為求活命,他拼了命向前划行,終於,他靠著了岸學會了游水。天賜感恩地想著,當初跟著小姐真是正確的抉擇,現在的他不僅餐餐可以吃到半飽——要全飽對他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而且他還學會了不少東西,還能夠有尊嚴地活著,還有個好聽的名字,這一切全都是小姐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