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月底……
持續的綿雨將大地淋得一片灰蒙霏霧,這該是五月才到的梅雨,卻早在多天前便開始下了,不僅讓原本遊湖賞景的尤客變得稀少,也提早將詩人口中的江南點綴的又淒又美。
奇怪的是,這種煙雨江南略帶愁的氣氛,總是人們的最愛,人們都愛歌頌它帶來的莫名感傷。
人類還真是奇怪的動物。
天下第一莊──綠幕山莊。
雨也從昨夜開始在紫回苑下著,持續下過一整個早上後,難得看它在午後總算歇了下來。
但是有人悲哀的情緒卻已經被惹起了。
「唉……」
一個女人的輕歎聲響在紫回苑的迴廊盡頭。文芊陽並不是個喜歡哀聲歎氣過日子的女人,她的個性應該是屬於那種活潑樂天的人,但是這幾天她就是變得愛歎氣。或許不應該說是這幾天,而是該說自她新婚以來的這一個多月。
「又過了半個月!」文芊陽拿著畫筆凝視著眼前的荷池,畫布上連墨都沒著上一點,那個歎息聲卻是一聲接一聲的。
不能怪她,離上回情緒像今天這樣極度低潮的時間,大概也有半個月了,換做別人早就發狂了,哪有人像她這麼有忍耐度。
「唉……」又是一聲無奈的輕歎。
想想任何一個成親一個多月,卻連丈夫的臉長得是圓或是扁都沒瞧過的新娘,你說她的日子會不會哀聲歎氣,會不會忿恨不平,沒發瘋就該偷笑了。
「我怎麼這麼命苦,他不會是個麻子或是見不得人的殘缺吧!」文芊陽忍不住又自怨一聲。
但是娘說她看過他,娘也不可能讓自己一嫁過來就當活寡婦吧!事情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是這樣呢,「大嫂……大嫂……」
才覺得這下午好安靜,石破驚天的叫聲就到了她身邊。
「綠夏,我在這兒。」一聽到那一聲叫喚,文芊陽乾脆收起畫筆,看著從長廊那頭一蹦一跳過來的小姑,她知道今天打算畫的「雨荷」沒指望了。
「小心點兒,剛下過雨,有點滑。」出聲警告著那個衝鋒陷陣的身軀。
「大嫂,你怎麼躲在這兒,害我都找不到你,好無聊哦,。」來人一見她的面就是一陣抱怨。
「我以為你在午歇所以沒去吵你。」「我沒有啊!悶死人了哪睡得著,你在做什麼,」「畫後院的雨景。」文芊陽對她搖搖毫筆答著。
「你畫好了嗎?」女孩偏著頭茫然的看著空白的畫紙。
文芊陽笑著對她搖搖頭,將攤在桌上的宣紙小心翼翼的捲起來。
「還沒,算了,沒心思畫,你找我有事。」她知道這丫頭鐵定又是來纏她說話了。「沒什麼事,只是想找你說說話。」
答對了!賓果!文芊陽可以當司家千金的蛔蟲了。
「說什麼呢?」
「不知道!」她答得倒也乾脆,肩一聳嘴角一撇,一副真的很無聊的模樣。這就是司綠夏,文芊陽對著她那雙充滿苦惱的大眼笑了一笑,這位綠幕山莊唯一的千金大小姐,長得明眸皓齒活潑可愛,生性好動又愛玩,才十二歲芳齡就懂得寂寞無聊,明明還稚嫩的很,卻老愛裝老成的模樣。
話說綠幕山莊老莊主司震,膝下一共生了四個子女,分別以「凌傲天下(夏)」取名,十二年前莊主夫人因生司綠夏難產過世後,司震便看淡名利紅塵,將綠幕山莊的產業全數移交給當初才十八歲的長子司凌,自己開始雲遊四方,這些年來就見司凌跟老二司傲青出於藍,將綠幕山莊的產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而老二司傲更在司凌的支持下從原有的藥材,匹布生意中,衍生擴充出全國最大聯營的酒樓事業,這些年來司凌開始將家產事業分工管理,老二專心經營他自己創立的酒店事業,舊有的家業便由他帶著老三司天負責。
司老莊主看淡塵務不管莊務,連帶的連教育子女的責任也交給司凌,這個司綠夏排行老么又是女孩,所以她大哥便管她管的緊,老要她乖乖待在房裡學女紅,勤練琴棋書畫,對她的一言一行限制嚴格到出門都難。
現在可好了,自從取了大嫂後司凌卻變得老不見人影,樂了她可以天天開小差,纏著新嫂嫂東問西問,還好這個大嫂本性也是活潑好動,也當她為辦兒願意耐心的陪著她玩些新鮮事。
就這樣,只見這對姑嫂像姊妹一樣,天天膩在一快兒玩得不亦樂乎,只是文芊陽心中總不像司綠夏那般無憂無慮而有一絲遺憾。
「大嫂,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家裡好悶哦。」諾大的綠幕山莊竟然滿足不了她好動的需求。
「不行啦!爹不在,你大哥也出遠門還沒回來,我們如果都出去了,那家裡怎麼辦?」「沒關係,還有武叔啊!」
武叔是綠幕山莊的總管武金程。
「不行吧!」
「唉呦!雨下了大半個月人都快霉了,真的很無趣嘛!」說著那張小臉蛋皺成一團,還真像已經被關了三年五載一樣。
「你詩經背好了嗎?」文芊陽看得真有點不忍,這小孩好像除了唸書之外還是唸書。奇怪!她十二歲時,日子也像她這麼單調嗎?沒有,鐵定沒有!那時她是孩子王,所有的田埂都給她踩遍了。
「早背好了,夫子都驗收了,大嫂,難道你不覺得悶,」小丫頭也知道這位新嫂嫂的個性,別看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副才女模樣,骨子裡還不是跟她一樣好奇新鮮事兒愛夢想,這從每次談話中就可以聽出端倪。
「這……我還是覺得不太妥。」文芊陽被她說得有點心動,答的也不像剛才那麼肯定,這一個月來盡責的當個大戶人家的少奶奶,下人雖然凡事都先向她請示一番,但她知道那只是個形式,司家沒有女主人這麼多年,早已經訂定一套自己管理系統,有她沒她根本沒啥影響。這一個多月來,她被某人冷落一旁,那種身、心的悶真是悶到極點。「嫂嫂,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的心裡一定也不好過,那天爹出門雲遊前還氣呼呼的罵著大哥,說他不負責任,才新婚就丟下老婆不管跑到長白山看參田,太不像話了,那種調查偷參的事要三哥去就成了,哪需要他親自出馬,分明就是對這門親事無言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