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為「鬼醫」之前,師兄師姐的猜忌,讓她無法交心。成為「鬼醫」之後,為了「鬼醫」那早該廢的規定和臭名,她必須背棄良心。她不能先說她究竟要什麼。哪怕她要的不過是一粒沙、一滴水,在病人被醫好之前,家屬所想的全是如何在事後除掉她。她不過想救人,卻一步一步走入害人害己的死胡同—掙脫不出。他給的不過是一個胸無城府的傻笑,和全然的放心交付。但這些卻是她夢寐以求的。
「小姐,用膳了。小……」門沒關,華寧在屋外看見這一切,輕輕合上門。
隔著白紗魏澤蘭貞靜的麗容被遮去,但那樣相擁的姿勢,有讓人無法錯看的溫柔。她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應該為她高興!因為長久無人觸碰的心終於綻開,像梅花展顏。還是為她難過?畢竟這場交心,終將會走到盡頭……
「華寧?」門先一步被推開。
「小姐用膳了。不知小姐想在哪裡用膳?」
「吃吃,我也要一起吃。有我的嗎?」劉劭鏞從後面衝出,撞了魏澤蘭。
「嘖,沒規沒矩的。這樣的人哪裡像風流倜儻、遊戲花間的劉少爺。」華寧尖酸地說。只要還有防免的機會,她都不會放棄。
其實,她也不想落井下石,說風涼話。不過,眼見小姐越陷越深,她不能不阻止。她們都知道,這場付出只會得到傷心的結果。魏澤蘭雖不至於長得羞於見人,但卻也不是劉劭鏞喜歡的那一型。她是耐看,越看越有韻味。不過如果沒有投下心思,她的美無人能領會。
「我也要。」劉劭鏞擺明了沒把華寧放在眼裡,黑白分明而顯得天真的眼眸從未在她身上停留。
魏澤蘭看了一下膳食的成分。
「你想吃這?」
「想,我想。」一邊說,劉劭鏞還一邊擦著口水。
「會規規矩矩的吃?」魏澤蘭對他伸手抓飯亂擲的功力簡直不敢領教。一間間好好的廂房,就在他的摧殘下壽終正寢。
「會。」當然會,因為他沒打算要吃,所以當然無法「沒規沒矩的吃」。
「好,你等著。我為你下碗麵。」魏澤蘭沒忘記自己曾說過什麼。華寧只需伺候她一個人就行,他的事,由她處理。「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劉助爐扯著魏澤蘭的衣袖左搖右擺。
「劉劭鏞。」魏澤蘭叫他的名字。
她不想讓華寧看見他對她的依賴,和她的偏私。她讓他入園不是為了伺候他,而是為了教訓他的輕視和利如刀劍的嘴。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姐,我來吧。」華寧雖然打定主意破壞他們的關係。但如果做的太過分等於是讓魏澤蘭難過,替自己找麻煩。「下碗麵不礙事。」她得趁劉劭鏞發起狂來前,將這件事搞定。
「放手。」她將自己的衣袖拉回。
「不放,我不放我的小娘子。你得跟我在一起。」這一次,劉劭鏞將她擁緊。他自恃蠻力,讓她動彈不得。
魏澤蘭臉上一熱,所幸隔著面紗,否則她的窘境將一露無遺。「華寧,去吧。」既然如此,她犯不著讓華寧在這裡看笑話。
「嗯。」華寧瞥了劉劭鏞一眼。
華寧的腳步聲傳來到屋內,魏澤蘭替她開門。
「小姐要在這裡用嗎?」
魏澤蘭的白紗可不是帶著好玩的。「鬼醫」的面目一暴露,必定會惹來無窮的禍患。畢竟,覬覦她的醫術的人太多了。「鬼醫」雖在醫界享有盛名,但是亦正亦邪的身份還是無端為她招來危險。這一點,華寧比誰都清楚。
「我想,我還是到別的地方用好了。」魏澤蘭端起較冷的那一碗,起身要走。
「不要走嘛。」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就在一旁。如果有事的話,你一叫我就過來。」
「那你就不要走嘛。」
「華寧,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來。」不行,她得和他溝通溝通。否則,吃飯、睡覺她都得和他在一起,她不發了瘋,真成了他的小娘子才怪。
「快走,快走。」劉劭鏞等不及了。連連對華寧揮手。
他就是和她看不對眼,還記著她擰他耳朵的仇。反倒是隔著面紗,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魏澤蘭和他比較投緣。不看著她,他就覺得怪怪地,渾身不自在。
「哼,乞丐趕廟公。」華寧賺惡地看了劉劭鏞一眼。沒有他來,她們生活得可愜意。起碼,不會有好幾間還留著飯菜酸味的廂房。
「我一定得走。」
「不准,我不准。」劉助爐扣著魏澤藺的手腕,力道控得恰到好處,不會傷她,也不容許她逃了。
「放手。」魏澤蘭試圖掙脫。
如剛似鐵的五爪一抓,魏澤蘭哪裡掙得開?越掙,劉劭鏞束得越緊。
「不要走嘛。你走了我吃不下飯。」劉劭鏞沒說幾句,豆大了淚珠滾下來了。
「那是你不夠餓。」不料魏澤蘭心狠地說完,劉劭鏞的肚子發出好大的咕嚕聲。
「好餓,我……快餓死了。」劉劭鏞在心裡悶笑。他不相信這個小妮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魏澤蘭真想捶他肚子兩拳,他的肚子就這麼不給她面子。「餓就快吃,我又沒封著你的嘴。」
「你不在……我吃……不下。」劉劭鏞嘴一扁,手揉著肚子。
其實她只要再拿出迷藥,往他鼻前一送,等他一昏迷就可以脫身。肚子是他的,他不吃,她也不會餓了。等他醒了,面也糊了。那碗「麵糊」是他的,要吃不吃,一切由他。不過……不過她就是狠不下心。
「我在這裡等你一吃完就走。」魏澤蘭的意思是,他吃他的,她在一旁看。不過,他得吃快些,否則要吃「麵糊」的人就是她了。
「好好。」劉劭鏞飛快地抹淨眼淚,臉上猶帶淚痕。
「吃吃……」劉劭鏞捧了面,低頭要扒,卻見魏澤蘭一動不動。
咦,她不是要和他一起吃嗎?
「吃吃,一起吃吃。」劉劭鏞硬將另一碗往她手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