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麼,是自己搞錯了。她瞅著自己交握的雙手,雖放下心,但卻更緊張他接下來有可能的感想。
「又伶,我覺得……一個不安定的男人,會讓女人感到害怕和惶恐。」他溫文一笑,輕聲道:「所以……我想,如果我不能讓自己停留在某個地方,就沒有資格去追求我愛的女人。」
他愛的……女人?她一頓,指尖發白,沒有說話。
「我不會再久居外地了。」他慢慢地道:「我會開店經營,就是因為想要留在這個地方。我去大陸研究茶葉,則也是為了現在能夠安定。」他是很有計畫的,雖然看起來真的是不太可靠。
學生時常跑中南部是旅行順便觀察茶園,不過那時純粹只是興趣;至於畢業後會下決定去大陸專心鑽研,則是因為他體認到自己必須為了想要珍惜的人趁早穩定這個事實。
她依舊垂著頭,白毛巾覆蓋住她的表情。
「你……你愛誰?」不過三個字,像是用盡她全部力氣。
他總是這麼讓人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或許他明天飛往對岸,就會娶個新娘回來,然後告訴她,他們已經在多年前相戀。
「我愛誰?」他輕笑出聲,在她身後坐下,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看來,我做得真的不夠好,對不對?」臉淡淡地紅了。
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是個乏味的男人,不會鮮花,也不會巧克力。」他苦笑,所謂的情調,他真的不懂。「我想,對待喜愛的人,就是要在她傷心的時候陪著她,在她沮喪的時候給與她快樂,傾聽她的話。」牽起她的手,發現她有些顫動。
他始終帶著笑,溫柔地看著她,緩緩道:
「也許,在她肚子餓的時候,做一盤她愛吃的宮保雞丁飯和七分熟荷包蛋給她;也許,在她事業不如意的時候,帶她去宜蘭看看海豚……也許,在她喝醉酒的時候,把班機延期,陪她吃個早餐。」
她愈聽,愈是難以相信,盯著自己和他交握的雙手,整個視線迅速模糊。
他緩慢地拭去滴在兩人手背上的小水珠,輕聲道:
「她哭的話,我也會覺得心疼。」所以,他才總是要她別哭的。
他拿開她頭上的毛巾,她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成串湧出。
「你……你騙人……」她啞嗓。
「我沒有。」接住她的淚水,伸手擦拭,她卻哭得好難過好難過。他不忍,將她輕輕摟進懷中。「我知道妳覺得我愛漂泊、愛流浪,不喜歡定在一個地方太久,所以希望妳能先相信我,我才好開口,但是,卻好像更造成妳的不安了。」貼在她鬢邊,柔聲低訴。「妳看我的眼神,妳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他也許是不夠靈敏,但是不至於無感,她那種只在他眼前展現的笑容,他都深藏心底。
「只是我在想,為什麼妳總保持著某種距離?是不是因為我還不夠讓妳放心?」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
「因為……我……我……」她好小聲,好怕這根深藏許久的尖刺會戳毀現在的幻夢。該怎麼講才好?或許說他們不應該這麼早相識,一見鍾情或者轟轟烈烈的愛情可能比較合適?
「因為我們做了太久的朋友嗎?」他輕聲點破,也是他思考很久很久的答案。「這個稱呼,是不是束縛住妳了?妳……認為我會選別人,而不會選妳?妳大概不知道……妳大學畢業時到處交男朋友給我多少刺激和了悟。我一無是處,沒辦法要妳等,所以只能等妳。」他有些苦笑。
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對她產生感情的,只是等發現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很習慣她的存在,當聽到她有交往的情人時,更像是當頭棒喝完全清醒過來。
只是,那時候的他,能說些什麼呢?
他不夠成熟,感情的形成也太籠統和遲鈍,但不論如何,他都是希望她能開心的。去了大陸三年,他很是思慕她的倩影,和之前那種想念不同,更為加深,更讓他懂得。她的模樣總是時時刻刻清晰耀於腦海,這讓他明白瞭解自己所努力的事情不能失敗。
再回來,她還是獨身,他為此而喜悅。
他不會激烈地示愛,也不覺得愛一個人就一定要鎖住她,他只是決定在她的身邊,隨時給與她一個可以休憩的地方。慢慢地,他輕易看出她那雙眼睛裡有著什麼秘密。
「又伶,我愛妳。」他說。
他的愛,很淡,需要累積很久,但卻很真實。
他講的很小聲,她靠在他的胸膛,可以明顯感受到他急速上升的體溫。
這個容易害羞的男人,一向是不輕易讓人看穿他內心的。
不然,她也不會猜不透他了。
朋友還是情人,她打轉多久?她堅持多久?
她是個沒有嘗過敗仗的膽小鬼,怕自己會賭輸,失去一個他,等於失去所有。她不若他有勇氣說出口,所以就只能被動地等待。
她等這句話,等了多久?等了多久啊……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她掉淚掉得更厲害了。
「妳是不是也要跟我說什麼呢?」他拍撫她,低聲安慰。
「……我……我不說……」她不說,不說啊!如果說了,回到現實,這一切可能就會變成泡沫消失。
「又伶,妳看著我。」他深知她在恐懼什麼。他們兩個,認識得太久,要拋棄原有身份,越過那條線,就像是個需要掙脫的儀式。
「我……我不說……」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好怕他下一秒就會不見。
「我在這裡。」低柔輕吟。
「熙然……」從不在人前示弱的她,低泣地喚著他的名。
「我不會走。」不厭其煩。
「熙然……我……」
「我答應妳,不再遊蕩遠處讓妳不安。」他抬起她無瑕的臉龐,就算哭得眼睛鼻子紅腫,就算缺少平常那股自主和堅強,還是他最愛的人的面容。只有他才能夠這樣知道的,她獨一無二的脆弱,在他面前,她將不再需要偽裝。「除非妳不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好不好?」輕輕地,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締下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