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什麼海姑娘!她是雲霓。」他炯烈的眸光灼燙著她,「我不許妳這麼叫她!」
「是她……」她嗓音微弱,「是她要我這麼叫她的。」
「什麼?!」
「海姑娘說--」
「我說了不許妳這麼叫她!」花信狂怒。她口口聲聲的「海姑娘」像利針刺痛著他,他怒瞪她,眼眸充血,「妳就這麼不希望她是雲霓嗎?」
「你……你就那麼希望她真是公主殿下嗎?」
「她當然是!」他暴吼。
「她也有可能不是。」她鼓起勇氣反駁。
「她是!」他氣得咬牙切齒,拳頭緊握,好似若不是顧念她只是一介弱女子,那堅硬的拳頭就要狠狠揮出。「我警告妳,別因為妳的私心而想混淆視聽!」
這嚴厲的指責令她倒抽一口氣,「你是什麼意思?」
「妳明白我的意思。」他冷哼,「別想裝傻。」
「我不明白。你倒是說清楚啊!」這回換她提高嗓音,「我有什麼私心?」
「妳不希望公主出現,對吧?如果可能,妳甚至希望她一輩子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他冷覷她,目光滿是輕蔑。
那眼神重重剌傷了她,她咬緊牙關,「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你……憑什麼這麼誣蔑我?!」
「憑我是最有資格這麼說的人。」他淡漠應道,嘴角噙著某種殘酷,凌遲她柔軟的心--
「妳喜歡我,不是嗎?」
第七章
他說出來了。
應該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卻那麼冷酷、那麼無情地說出來了,一點餘地也不留。
他們……連朋友也當不成了。
這一夜,紫蝶難以成眠,握著從不離身的髮簪漫漫沉思。
一朵金花上,停棲著一隻玉蝴蝶。
他一定不記得了,這髮簪正是他親手送給她的。那天,是他的生辰,可他向爹娘要求的禮物卻是訂做這麼一支髮簪。
他說這髮簪有個名。
他說這髮簪叫「蝶戀花」。
他說金花是他,玉蝴蝶是她,她只要隨身帶著這支髮簪,就好像他一直伴在她身邊,那她就什麼也不必害怕了。
「我一定會保護妳的。」他許諾,小大人似的口氣那麼認真,星眸炯炯。
就算當年她年紀那麼小,仍深深記得他送她髮簪時,嘴角那一絲迷人的微笑。
他說他會保護她。
他還說有一天會娶她。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吧?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那麼喜歡過一個小女孩,老是追著她喊小蝶兒、小蝶兒。
「小蝶兒。」紫蝶輕輕念著,右手不知不覺撫上自己殘缺的頰。
當年的她,還未曾被火燒傷,還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端麗的五官,粉紅的臉頰,吹彈可破的肌膚,所有長輩見到都愛極了,爭著抱她、親她。
那時候的她很可愛,很討人喜歡。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偶爾美麗的小女孩會耍點小任性,因為她知道所有人都會讓著她,不會與她計較。
直到她遇上了花信。
這個大哥哥啊,不知怎地,就是不買她的帳,老愛揪著她長長的辮子欺負她。
她好生氣,想反抗,卻不是他的對手;要躲他,他偏又愛追著她鬧。
他說小蝴蝶天生要跟花朵一起玩的,他們是天生一對,她注定逃不走、躲不開他。
她氣得抓他的臉,他臉頰被抓傷幾條紅痕,卻仍笑得那麼漫不在乎,還低頭無賴地親她臉頰一口。
他說這叫「懲罰」,教她不知所措。
之後,他又趁著大人不注意時,「懲罰」她好幾回。
小女孩並不知道這樣的「懲罰」其實帶點親暱的愛意,只知道他老是欺負她,而她好討厭他。
有一天,她決定報復。
她趁他在池邊釣魚時,從他身後偷偷接近,想推他下水,可他警覺到有人接近,反身單手一扭,反而是她意外跌落池塘。
不諳水性的她在池中載浮載沉,恐懼得大呼救命。
是他救了她。
他將她抱上岸,一面拍撫嗆咳不止的她,一面不停地對她道歉。
確定她平安無事後,他又是親她的頰,又是緊緊抱她,彷彿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看著他為自己心焦如焚,她才恍然大悟,大哥哥欺負她,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因為喜歡她。
他喜歡她……
思緒,從遙遠的過往慢慢回來,紫蝶定了定神,一陣傷感。
他雖然曾經喜歡過她,卻不記得她了,甚至在與她相處這麼多天後,仍認不出她來。
流逝的時光太久,也太長了,他變了,她也變了。
她不再美麗,他也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蝶兒與花,不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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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吧。」
一行四人進城後,紫蝶幽幽開口。
櫻都街廓整齊,商販林立,行人匆匆,仍然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可滄海桑田,有些事情,畢竟會在歲月流轉中改變。
而她,心傷得不想再面對這樣的改變。
「我們分手吧。」她對其他三人說道,但那雙明透的眼卻直直對著花信。
他彷彿也明白她的意思,面色一變,整個人僵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
火影則是擰起濃眉,「妳不跟我們進宮嗎?紫姑娘。」
她搖頭,「我只是個外人,不方便跟你們回宮,而且也沒必要。」
「可是我需要妳啊。」雲霓驚慌地策馬上前,扯住她衣袖,「只有妳最瞭解我的情況,我需要妳幫忙啊。」
「宮裡有御醫,他們會照顧妳。」紫蝶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可他們以為我是公主,不知道我其實是……」雲霓驀地一頓,沒再說下去。她看著紫蝶,神色驚惶中帶著濃濃懇求。「拜託妳留下來陪我,好嗎?」
紫蝶無語。
「拜託。」雲霓再度懇求。
紫蝶一歎,正想說些什麼時,花信忽地沉聲開口--
「妳不能走。」簡潔四個字,帶著濃厚的命令意味。
紫蝶眉尖一顰,「為什麼?」
「妳是少數知道雲霓失憶這個秘密的人,妳不能走。」他定定望住她,眼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