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濛濛雨簾中,酒樓二樓某扇窗口探出了一黝黑、一纖白的兩隻手掌。
「西湖的雨水。」拉著素白小手伸出窗外盛接雨水,玄蒼深黝黑眸離不開她臉上的笑。對於她因眼盲而無法欣賞美景,他心底有著深深的憐惜,只能用各種不同的方法讓她感受。
「呵……」唇畔漾笑,察覺手心已經掬滿清澈雨水,她小心翼翼縮回了手,就口飲下滿手的冰涼雨水,隨即笑得更加開心。「有荷香味呢!」
知道是自己方才向她形容滿湖荷花綻放的美麗景致才讓她有此浪漫錯覺,否則,天下雨水不都一樣,哪有西湖的雨水就有荷香這種奇事?
不過,玄蒼並不潑她冷水,只是無聲地微揚著唇,細心地舀了一匙的八寶飯送進她嘴裡。「吃些八寶荷葉飯,肯定比妳的雨水還香。」
聞言,阿蘇知他是有意附和自己傻氣的話語,心中不禁感動,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臉。「我自己會吃,你別餵我。」這男人簡直當她是小孩,特愛照顧她。
「嗯。」淡應一聲算是回答,雖然不再餵她,不過幫她布菜的動作倒是沒停過。
靜靜吃著碗中他不斷夾來的美味佳餚,好一會兒後,當兩人都已飽足,正在啜飲熱茶時,隔壁桌來了兩個佩帶刀劍,一看就知是江湖人士的大漢,才剛落坐,毫不掩飾地大嗓門已經響起--
「呸!我說那『勾魂修羅』是注定要回去向閻王老爺報到了!」國字臉的大漢灌下一大碗烈酒,哈著酒氣對同伴說著近日江湖上發生的大事。
「此話怎說?」長著一對濃眉的大漢忙不迭追問,消息有些不靈通。
「兄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咂了咂舌,國字臉大漢一副江湖萬事通的得意樣,大聲說著自己前幾日聽來的轟動大事。「聽說玄極門下了追殺令,誓必要將叛門的昔日右護法『勾魂修羅』的首級取到手,甚至還有傳言指出,不論何人,只要將『勾魂修羅』的人頭送至玄極門,即可得到萬兩黃金的賞金。」
「這下可有趣了!頂尖殺手反被追殺:專收委託金殺人的殺手組織則祭出賞金懸賞其它武林人士幫他們殺人,還真是江湖一大奇事!」濃眉大漢禁不住嗤笑出聲。
「可不是!」國字臉大漢點頭附和,嘴裡還謔笑調侃。「不過『勾魂修羅』的身價還真高,就不知玄極門以前是否接過價碼這麼高的『生意』?」
「如此高額賞金,還怕不引起黑白兩道有心人士的貪念,加入獵殺行列?再說也有不少高官顯要、武林名士死於『勾魂修羅』手下,這仇家繁多難數,人人等著報仇雪恨呢!
「我瞧這雙手沾滿血腥的頂尖殺手恐怕前途多難,項上人頭不保只是早晚的問題了。」濃眉大漢搖頭晃腦道,並不看好某殺手的未來會有多美妙!
畢竟以往「勾魂修羅」雖受白道人士的痛恨,欲誅之而後快,但因行蹤難料加上還有個神秘詭奇,非門中人不知其老巢在何方的「玄極門」在背後撐腰,供他在完成任務後修養生息,不受仇人的追殺干擾。
可如今卻連自家人都要滅他,在黑白兩道夾殺之下,天下豈還有他容身之處?
聞言,國字臉大漢嗤了聲,一臉的不以為然。「這可難說了!你想想看,除了玄極門外,可還有人確實清楚知道『勾魂修羅』姓啥名啥、長相如何?沒有,是吧?他來去如電、一劍直取心臟的特殊殺人手法,除了命喪在他手下的死人和他打過照面外,還有誰知道他的真實面貌?就連這『勾魂修羅』的外號都還是好事的江湖人幫他取的呢!
「這樣一個神秘至極的殺手,除了玄極門的人清楚知道他的底細外,其它人哪知道他是誰?說不定他此刻就在咱們身邊,咱們也不曉得呢!所以說啊,黑白兩道想取他項上人頭,談何容易!我看還是讓玄極門自行去窩裡反,殺個你死我活的,咱們負責聽聽傳言,靜待這齣好戲發展就夠了!」話落,一大碗烈酒又咕嚕咕嚕的灌下。
「這麼說倒也是……」濃眉大漢覺得朋友說得也頗有道理。
「所以說啊……」
國字臉大漢繼續高談闊論,偌大的嗓門不怕人聽,蕩啊蕩的蕩進鄰桌的玄蒼與阿蘇耳裡……
沒想到門主如此狠絕,當真要逼死玄蒼……阿蘇神色怔忡,小手不知不覺緊握起來。
「阿蘇!」驀地,黝黑大掌覆上她的,看穿她的擔憂,玄蒼低聲堅定保證道:
「我們會沒事的!」
「嗯。」怔然回神,她點著螓首,小手悄悄握住他的,同樣低聲輕問:「你的傷……」
「好了!」知她要問什麼,玄蒼很快回答,嗓音低沉平穩,再無前些天內傷未癒時的氣虛。
自從那天夜裡逃出追殺後,他們便住進一家不引人注目的小客棧專心養傷。在接連幾日依她口述的口訣運功後,原本沉重的內傷很快便復元了,讓人不得不好奇薛爺爺教她默背的究竟是哪門的內功秘法,竟然如此奧妙玄奇?
可惜的是,薛爺爺已經過世,無法追問,而阿蘇則一臉茫然,只道:「薛爺爺也沒告訴我這是什麼內功秘訣,他教我背,我就背了!」
總歸一句,這事已算是懸案,不值得追查!
反正他內傷完全痊癒是貨真價實,所以才會在傷好之後帶著她出來透氣,卻沒料到會在酒樓聽到他與玄極門反目之事已在江湖如大火燎原般的傳了開來。
「是嗎?那就好!」聞言,她心下方松,側耳傾聽後,唇瓣柔笑乍現。「雨停了!」
眸光轉往窗外,果然見到滂沱大雨已歇,遠方層層山巒秀麗青翠,一抹雨後初晴的金陽自雲背露出,宣示午後即將來臨的大好天氣,玄蒼薄唇不禁微微一揚……這在象徵著他們終將擺脫過往陰霾,即將擁有一片清朗的未來生活,是吧?